姜黎九走下长梯,刚回到房中,门“砰”一声被关起,整个人陷于一双长臂之内。
她微微蹙眉。
就听面前人轻笑,“小九儿担心本座被元镇盯上?”
“并不是。”
“呵~”
沈玉锦眼底闪过了然,“那就是想让本座给你刻个木偶?”
“你怎么知道?”姜黎九愣了愣。
却见大魔头后退几步,慵懒坐在几案旁,用手指轻轻叩响桌面,意思很明显,让她倒茶。
想到有求于人,她快步奔走上前,坐在一旁伸手倒了一盏清茶递出,“君掌门拿走我的人偶,你看见了?”
“嗯。”
“能不能再帮我刻一个?”
“那么喜欢?”
“是!”
她声音笃定。
沈玉锦忽地捏了捏她的脸,唇角笑意加深。
“听小九儿这么说,本座吃醋了怎么办?”他垂下眸子想了想,又问,“一个不能修炼的废人,怎值你心悦?”
“本座哪里不如他,为何就不能喜欢本座呢?”
“只要你说一句喜欢,等从秘境出去,我们一起回魔界,你就是想要天上星辰,本座都会倾尽所有,为你摘下一颗。”
“可是你,怎就那么嫌弃本座?”
他乌泱泱睫羽被摇曳灯火映射于眼睑,掩饰住其中明灭晦暗。
姜黎九眸色微动,还是坚定道:“大魔头,我把你当做朋友,你不能说他是废人,我也没有嫌弃你。”
“若一定要说个原因,那便是一颗心能承载的爱太过有限,我已经有他,再不能容纳任何人。”
她执起茶,不疾不徐呷了一口,“大魔头,我不是苏羽灵,无论是你,还是元镇,所谓的爱屋及乌,我都不需要。”
“沈玉锦于我而言不一样。”
“有何不同?”男子嗓音一颤,转瞬恢复如常。
“倘若他与我们目的如出一辙,小九儿该当如何?”
“我会等。”
“等?”
“是,我会等他彻底喜欢我。”
姜黎九的话,让沈玉锦瞳孔一震,茶盏僵在唇边,“要是他永远也不喜欢你,甚至从未有过一句真话,你也不悔?”
“是他就好。”
话落,两个人皆缄默不语。
半晌后,沈玉锦率先打破沉寂气氛,“小九儿想不想自己亲自雕刻一个人偶?”
“尊上愿意教我?”
“对,本座教你,一直到你会为止。”
他放下手中玉杯,从纳戒里拿出一堆木块与锋锐刻刀。
“坐过来看,你身为剑修,对下刀的手法与力度比常人要熟悉,学起来不难。”
“哦。”
姜黎九点头。
随即纤长身形挪到他身边,专注目光落于手中刻刀与木料,连每次下刀的力度也牢记。
眼前木屑如雪,簌簌落。
没过多久,一柄长剑已逐渐呈现。
剑身古朴,宽阔厚重,篆刻着看不懂的字符,远古图腾呼之欲出,栩栩如生。
“这是十大上古神剑之首,轩辕剑?”
“小九儿聪明。”
沈玉锦把小木剑放在她手心,“在甲板上,本座就说过十大上古神剑都是本座的,现在信了吧?”
姜黎九忽而一笑,“信,尊上可真厉害。”
“那是。”
没多久,两人一个看,一个刻,十柄长剑已静静躺于紫檀木几案。
“魔尊大人还是教我刻人吧。”姜黎九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木头,“你先动手,我跟你学。”
“小九儿看好。”沈玉锦刚要动手,掌心里就被塞进一块白玉,入手寒凉无温,乃是极北矿山里难得的上等寒玉。
“如此珍贵之物,小九儿不怕被本座毁了?”
“没事,还有一块。”
姜黎九说着,又拿出同等大小的玉放过去,“刻成昨日你附身的木偶那样就成。”
“本座遵命。”
沈玉锦手中刀刃冷芒森然,上下翻飞。
甚至还能分神出来调侃一句,“小九儿,等有朝一日本座这魔尊做不下去,还可以寻个地方,靠雕些小玩意儿为生。”
他似笑非笑,语调漫不经心。
姜黎九没当真,头都未抬一下,仍旧附和道:“弃暗从明,自力更生,很不错。”
沈玉锦手上动作一顿,抬眸看她,半真半假,缓声问:“要是离开魔族,小九儿可愿收留本座?”
“好啊!江卿那里正缺人手。”姜黎九一走神,刻刀重了半分,直接划伤木偶人的脸。
她神色懊恼,无奈放下毁掉的木偶,接上刚才话题,“自古仙魔不两立,可尊上愿意的话,便去寻找涅盘草,届时无人能置喙半分。”
“只是,听说服用这种草,会有一定几率忘记你最爱的人,需想清后果。”
“心里最爱之人,怎会忘记?”说话间,沈玉锦已雕成一个完整玉人,被他随手放在桌案面。
姜黎九连忙小心翼翼拿起,捧在手心。
透过玉雕,她仿佛看见自家师尊那张如琢如磨隽秀的脸,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大魔头,你这手艺,练了很多年吧?”
“一百多年,本座十岁时,跟城里一个老伯所学。”沈玉锦声音如常,眼神已然飘远。
少时,梨花村中。
小姑娘嫌腰间玉佩不好看,非要他刻成一朵花。
因而才经常跟母亲或父亲下山,跑去学艺,冷落她半个多月,觉得自己学有所成回来后,同样被冷了十多天。
直到将玉佩雕成一朵活灵活现的梨花,才被原谅。
但。
也由于此,被父母联合狠狠揍一顿,还是姜姨把他护在怀里。
她笑容恬淡,毫不在意,反而道:“谁准你们这么欺负我的小女婿了?”
“要是打坏他,我家黎九肯定过来哭死你们。”
“一块玉佩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回想曾经,不知不觉,他眼眶已红,酸涩不已。
那些人,都死在记忆中那场灾祸。
再也回不来了!
“大魔头?”
姜黎九欲言又止的声音入耳。
沈玉锦蓦然回神,对上一双满目担忧的凤眸。
心,顿时安稳。
他还有小九儿,哪怕她什么都不记得,愿意留在他身边就好。
不管当年发生过什么,那场无疾而终的婚约,和元镇那个见异思迁,有眼无珠的未婚夫,便随时间一同消逝……
谁也不能从他手中,再一次抢走他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