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儿想和本座说什么?”沈玉锦唇角噙笑,低下头,继续手中动作。
姜黎九收敛眸光,声音淡淡,“没事。”
她也不知怎么,方才竟从大魔头肆意妄为的眼神里,看见难以名状的悲。
不过……
后天为魔者,与生来就在魔界之人不同,皆有无法消除的执念。
只能说明,他曾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这时,洁白修长的手握住她纤细皓腕,缓缓于掌心放下一个精致玉人,比之前所雕刻的所有物件更为细腻。
玉为白,小小人儿面容清冷,唇角紧绷,一袭太极纹弟子长袍轻灵缥缈。
并不是传言里的苏羽灵。
而是自己?
“本座送你的,喜欢吗?”
耳边传来大魔头低醇磁性的嗓音,那一瞬,仿佛天籁。
姜黎九长睫轻颤,目光落在掌心一对玉人,唇角勾勒一抹浅笑,“喜欢,多谢尊上。”
“小九儿的谢,本座收下。”
沈玉锦眼底笑意愈浓,又道:“来,本座再教你一个小法术。”
“什么?”
“想不想让这个人偶幻化成真人?”
“还能这样?”
姜黎九微愣,不由想起之前大魔头用木偶人变成巴掌大小的沈玉锦前来爬窗。
她点头,“想学。”
“呵~”
沈玉锦笑,“那你看好了。”
“控制傀儡需要神魂之力。”他一边放缓速度掐指法,一边与她解释。
“再以一滴灵台血注入木偶眉心,闭上双眼,分出一缕神识顺手指进入,用心与它联系。”
“记住,你面前的不是傀儡,它是你的一部分。”
话落,他面前,被姜黎九刻毁的木人动了,黑雾散开,一个与自家师尊有几分相似的小人在几案上缓缓迈步,走到桌沿。
姜黎九眨了眨眼,伸出纤细指尖,温柔抚过小脸上的伤,眼底闪过懊悔。
“我没刻好,可惜了。”
她刚说完,小木人已被一只骨节根根分明的大手抓走,“没什么,小九儿第一次刻成这样,比本座当初强多了。”
沈玉锦悄无声息把人偶放进纳戒,接着哄,“我那时拜山下老伯为师,求他教我篆刻木雕,刚开始没少被骂。”
“后来学有小成,却半途放弃,又气得他跳脚,说本座就是块朽木,不可雕也。”
木工之术并不在他计划之内,当年爷爷心愿,是让他进皇城考个状元,光耀门楣。
再就是,他的小姑娘冷不得。
不然,真的不理他。
想到这,他转首,看向身边少女清丽绝艳的脸,眸色微澜。
姜黎九听他说过去,也跟着笑,“骂过魔尊大人还不死,那老人家算是为数不多,能活着的存在了吧?”
“本座在小九儿眼里,就是个杀人如麻之辈?”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本座所杀之人,皆非无辜。”沈玉锦视线穿过薄如蝉翼的轻纱,朝雕花窗外朦胧天色看去。
“本座名声不好,不过是有些人做贼心虚,有些人忌惮罢了。”
“你也知道,本座登魔尊之位这些年,连身份也没向外公布,更是遵守仙魔两界和平契约,从未惹是生非,以至于他们都认为本座仍是夜无心。”
姜黎九自是知晓,还是直言直语,“尊上所言属实。”
“可我却觉得你另有所图,比如嫁祸真正的夜无心,就像天罡峰上,杀世家嫡出子弟金萧那样,无人怀疑你。”
“他们都觉得是魔尊夜无心所为。”
“小九儿怎么看?”沈玉锦似笑非笑。
“依我看,魔尊大人没安好心,或者是想将身份隐藏下去。”
姜黎九的话,让沈玉锦眼中笑意霎时凝固,很快又恢复正常。
就见小姑娘朱唇微动,一字一句,“倘若别人,在魔界登上魔尊之位,恨不能昭告三界,名震天下。”
比如前世的她,杀光所有绊脚石后,终于坐上高高在上的魔椅。
第一时间通晓各界。
可修真界中,话本子里所谓的男女主还以为是同名同姓之人,根本没把她当回事。
“小九儿?”
大魔头低哑声线近在耳廓,温热拂过颈侧,又痒又麻。
姜黎九立即回神。
一转头,唇瓣险些碰触男子的脸,吓得失去平衡,往后一仰,连忙护住怀中两个玉偶。
忽觉纤腰一紧,被人用力拉回。
沈玉锦无奈,“本座看你走神许久,才靠近些,至于吓成这样?”
“没有。”
姜黎九嘴硬,转移话题道:“相识时日不算短,我还不知尊上叫什么名字?”
“你不是听见了?”沈玉锦似是而非,半是调侃,“托小九儿的福,君掌门与元镇可都叫本座白冥二狗。”
“我是问真实名讳。”
“姓沈。”
“哦。”
“本座觉得小九儿取的名字不错,今天开始,不如改名叫沈二狗如何?”
“油嘴滑舌。”
姜黎九瞪他,这人好似没正经过!
被她骂,笑得还更开心,真不知道拿怎样的话形容他!
却听他话锋一转,“好了,别生气。”
“本座教你御剑之术。”
“不需要,我会。”姜黎九把偶人放下,练习起大魔头教的小法术。
忽见几柄用檀木雕刻的十大上古神剑浮起,于半空划过一道道玄妙弧度,随后整齐排列,悬停面前。
剑芒交织,宛若真正上古神器!
“小九儿,这第一把剑通体暗金,身宽五指,一面篆有日月星辰,一面刻着山川草木,亦有神纹加持,威力不凡,乃远古轩辕神帝所铸。”
沈玉锦在一旁讲解,不料被一股磅礴灵压打断。
幽冥血海之上灵力稀薄,所有修士打坐很久也无法充盈丹田。
可现下,氤氲灵气从四面八方袭来!
他转头,入眼是少女一双凤眸放空,疏淡瞳子中藏有冰山万顷。
竟是顿悟!
与此同时,船顶甲板上。
心不在焉的元镇忽有感应,猛地抬眸。
冰蓝色灵气浓郁成雾,顺船板而下。
下方众弟子炸了锅,议论纷纷,“如此灵波,是谁顿悟了?”
“这还不好猜?看灵力浓度也知是冰灵根,我们船上,除了苏师妹就是回到寝内的姜黎九,再看气流轨迹,定是后者!”
众人眉飞色舞,侃侃而谈。
唯有苏落落低垂脑袋,天真无邪的眼睛里布满黑压压的阴霾,差点没压住弥漫而出的滔天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