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七零,天已经黑了。
陈乔玉心里还有点儿惴惴不安,原本只想着去现代请周晓玲吃个饭,顺便把菜带给周姐,想着一来一回两个小时也就差不多了,七点不到就能回来。
谁知道遇着韩爹爹住院的事儿,跑来跑去耽误了好一会儿,又在周晓玲的帮助下临时去买了不少东西,一耽搁,就九点多了。
陈乔玉蹑手蹑脚地从厨房走到堂屋,发现院子里一点儿亮光都没有。
唯有月光静静洒在院子里,给院子里的水井、枣树,还有零散的几个农家自制的小板凳,和绳子上晾着的衣服都描上一层淡淡的朦胧。
青杨还没回来吗?
陈乔玉直起了腰,回房先把买的糖和盐放进屋里,再去青杨窗户下喊人,没人应。
陈乔玉从破窗往里看了一眼,没人。
四下找了一圈,她去敲了敲对面东厢房钟斯年的门:“钟知青,你睡了吗?你今天回来的时候看到青杨了吗?”
钟斯年的屋子里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而后陈乔玉才听到钟斯年的声音:“没有,他没回来吗?”
陈乔玉有些着急,就算青杨回来不见她,跑出去找了,也不会不给家里留下消息。
“是,青杨今天第一天开学,说是要上一节晚自习,上到六点半,现在怎么都该回来了。”
镇上的中学初一要上晚自习,不过只一节,五点半上到六点半就放学了。
也是因为这样,陈青杨才没有去学校住宿——他晚饭不在学校吃,等回家再吃,就能省一顿饭钱。
城里吃饭贵,他们得给学校交粮食或者钱跟粮票,没有在自己家吃划算。
本来陈青杨说他天天走着回来就行,但后来卖烧饼挣了点儿钱,陈乔玉就让他坐三蹦子。
“一来一回,一天才一角钱,咱们花得起。”
所以按理算上等车的时间,青杨七点多怎么也该回来了。
可现在都九点多了。
陈乔玉在这里着急,不知道该不该开口,那边钟斯年已经披上衣服起身开门了。
门一开,钟斯年铁塔一样的身体就堵在门口,他手里还拿着个手电筒:“去外头找过了没?”
陈乔玉:“在附近看了一圈,都没人。”
村里晚上舍不得点灯,都是太阳落山就早早地休息了,八点多村里的狗都不叫了。
现在这个点儿,外头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钟斯年带上门出来:“会不会去别人家了?”
陈乔玉摇头:“不会,就算有事儿,青杨晚上一定会回来。”
尤其是姚金花对陈乔玉下过手之后,陈青杨每晚都必定要回来护着她。
钟斯年看到陈乔玉脸上的焦急,沉声说了一句:“留着力气找人,别哭别嚷别慌。”
陈乔玉:“……我没哭。”
慌是有点儿慌的。
她说附近都找过了,钟斯年也就不费那劲儿了,直接带着她打着手电一路往姚金宝家去了。
很快,姚金宝和姚得水两家人都被叫醒了。
英子一个激灵:“青杨还没回?”
她跟柴爱花今天下午四点多卖完饼子就回来了,张永华干完地里的活坐三蹦子去城里接的她们,怕她们路上出事,也怕她俩推不动那个铁桶炉子。
原本也想过等青杨放学一起回的,但是六点半再走一走天就黑了,山路坑坑洼洼,那个铁桶炉子得有两三百斤,万一陷进坑里不好办。
所以青杨没让他们等。
就这么一回没等,就出事儿了。
金二婶当即把左右邻居都叫起来,大家一听孩子丢了,也顾不上被打搅的不满,赶紧披上衣服趿着鞋就出来帮忙找人了。
陈家的事儿,自然也有人去通知陈良和姚金花。
这两口子不知道干啥呢,磨蹭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起来。
姚金花都没叫醒姚香芹和姚大宝,把人拦在门外:“干啥呢干啥呢?当初记工分分粮食的时候不把我们当一家人,现在出事儿了想起我们来了?”
“这事儿可赖不上我,一门心思要分家的是他们,又不是我,做人可不能这样,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
姚金花身上穿着半新的桃红色衬衣,抬手摸自己的头发:“是一家人的事儿我就管,不是一家人了,我就不上去讨人嫌了。”
人群里,陈乔玉的脸色不大好,她拉住气得想冲上去打人的英子:“别被她挑拨了,她就是想让我承认我还是陈家人,以后好拿捏我,逼我相亲结婚,我不会上当的。”
英子咬着牙道:“我知道你不会,你要回我也不会让你回,但现在青杨丢了,姚金花来这出,纯属癞蛤蟆趴脚背,不咬人她恶心人!”
陈乔玉拉着英子掉头就走:“没事,她这样正好,要真是跟我爹一样黏黏糊糊,好不算好,坏又坏不彻底的,才恶心。”
“姚金花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自己分家是对的。”
陈乔玉深吸一口气,转脸朝着钟斯年和姚大勇姚金宝等人:“金宝哥,大勇哥,钟知青,麻烦你们陪我跑一趟镇上了。”
姚金宝是大队长,本来就管着大队的人,闻言道:“你别着急,老支书带人在村子附近跟山里找,我们去镇上,总能找到人的。”
金二婶这会儿已经满村去薅人了,连狗都给薅起来了。
柴爱花张永华也带着一大家子人,点着蜡烛一起上了。
陈乔玉心里感动,但这会儿不是说客套话的时候,大家各自分工,山上、河边、往隔壁村子去的,还有陈乔玉带队往镇上去的……
得水叔特别奢侈地把大队的电拉上了,村子里零星的灯光照着山路上的人影。
一路上大家都特别留意两边的沟和坡,其实从村里到镇上这二十多里路真算不上远,但就是村子穷,没钱修路,全是一脚一脚踩出来的山路。
后来为了拖拉机能开进来,村民们还专门修过几回。
可惜泥巴土路就是泥巴土路,刚平整完,下一场雨,就又变得坑坑洼洼了。
两边的野草也是,几天不踩下去,立马就能横爬过整个路面。
而且还长得特别密,这样的路,经常有人分不清偏一点踩的是地还是虚长的草,时不时就有人一脚踏空掉沟里。
陈乔玉他们打着手电筒,沿路呼喊着青杨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