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也没人说想买。
但陈乔玉一句先到先得，就让周围的人感受到一股迫切感。
晚了可就没有了！
但大家到底还是过日子的理智人，虽然有点急切，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上当的。
“大妹子，你这价钱说错了吧？一条裤子卖十四？这谁买得起？”
“就是啊！我们做两条裤子都用不了十四！”
陈乔玉笑嘻嘻地纠正道：“是十四块五，大姐，不能上来就压我的价啊。”
“这个真不是我想卖贵的，实在是进货价就不便宜，别说镇上了，就是放在县城，我这都是头一份儿的，在别处可买不着。”
“价钱真不贵，我这已经算是薄利多销了，您也可以自个儿坐车去县城看看，但这来回的车费可就不少钱。”
陈乔玉现在嘴皮子也不是盖的，一句接一句，利索得很。
旁边围着的人心就痒痒的。
这会儿刚兴起一个词儿，叫“时髦”。
人们最乐意做的事儿，就是赶时髦。
陈乔玉是稳稳拿捏住了人心，一口一个“羊城货”、“南边儿都穿这个”、“咱们镇上县城头一份儿”。
这叫人怎么不心动？
这要放在现代来说，那就是妥妥的限量发售的新款！过期不候，售完即止的。
大姐们犹犹豫豫之际，终于有集贸市场里闲逛的年轻人赶了过来。
大姐们不懂，但小年轻们可是最懂了。
“哎呀，这不是喇叭裤吗！”
“我上午还去门市部问了，人家连喇叭裤是什么都不知道！”
“真是跟画报上的一模一样，要是再有个蛤蟆镜就好了。”
十几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女们一拥而上，把陈乔玉和万嫂子团团围住。
“同志，你这喇叭裤真好看，在哪儿买的啊？”
万嫂子不会说话，陡然被这么多人围住，脸都红了，直往陈乔玉身后躲。
陈乔玉倒是坦坦荡荡，大大方方：“我自己从县城带回来的，是熟人从羊城带的货。”
“真的啊？那你带了几条啊？还有吗？”
“难怪，是羊城来的，一看就跟我们这里的版型不一样，这个好看！这才是真时髦！”
年轻人叽叽喳喳地说着，愣是把最开始围着陈乔玉和万嫂子的大姐她们都给挤开了。
大姐们心存疑虑：“这个真时髦吗？我咋看不懂呢？”
更有人疑心深重，小声嘀咕：“别不是请来的托吧？”
随着商业活动的开展，老百姓跟商家们的斗智斗勇也都纷纷上场了，托儿也逐渐出现了。
然而，不管大姐们怎么想，陈乔玉这里已经开张了。
“十四块五一条，带的不多，就在我摊子上呢，男女同款，有三个码数能挑。”
陈乔玉跟万嫂子带着小年轻们到了自家摊位，还不忘跟李大姐商量：“李大姐，一会儿要是有买裤子的人想试试，我让人来你这儿试行吗？”
李大姐本来就是做裁缝生意的，试衣服的地方好说。
就是没有，布料一围就是一个小隔间。
李大姐没什么意见：“行吧，你让他们来就是了。”
陈乔玉笑嘻嘻地道：“那就多谢李大姐了，一会儿请你吃东西！”
李大姐乐了：“我还图你那点儿东西啊！”
实在是陈乔玉平时带回来的拆解完的衣服料子什么的，偶尔也会送一些不起眼的给李大姐。
终究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
那一沓裤子其实长得都差不多，一模一样的蓝色黑色料子，每个料子三个尺码，男女通用的。
一堆人挤过来，挑挑拣拣半天，选出一条根本看不出差别的来，去李大姐那儿试了。
万嫂子跟着过去，免得有浑水摸鱼。
李大姐也帮忙看着。
陈乔玉跟万婆婆这里就在使劲儿跟人讨价还价。
要说这个年代卖东西最不方便的地方就在于讨价还价。
大家习惯了供销社的一口价，现在在面对个体私营小生意的时候，恨不得把祖传的砍价功底都给掏出来。
饶是陈乔玉不算嘴笨的，也说不过这么多人。
最后讨价还价下来，硬是还到十二块钱一条。
陈乔玉的“售后服务”到位，给一伙儿三个年轻男女结了账，三十六块钱。
裤子递出去的时候，整个人突然一个激灵，一拍脑门：“哎，不对！我这裤子进价都不止12，你们咋说的，把我给绕进去了！”
拿到裤子的年轻人难掩欣喜，一边开溜，一边说：“小老板，那可不行，这价钱可是你自己答应的！”
“十二就十二，小老板你肯定有的赚啦！”
“这次便宜点，下次还来你家买！”
说着，撒腿就跑。
陈乔玉在这里拍着大腿懊悔出声：“哎哟喂，这才开张就亏本了！真是的，要不是为了开个张，我是真不能卖这个价钱啊！”
旁边的人一听，这敢情好。
有现成讲下来的价钱，貌似听着还挺划算的。
而且这裤子确实在别家都没见过，是最新的时髦货。
买！
就这么的，接连卖出去七八条。
陈乔玉咬准了十二块钱的价钱，怎么砍都不往下降，宁可不卖。
别人讲了半天，也都以为这是底价了，心里满意了，这才掏钱了。
当然，也有些人还是觉得十二块钱太贵了，或者觉得应该还有降价空间的，挑来拣去也没买。
等这波人走后，新的一波客人跟着万嫂子去试裤子了，万婆婆才小声问陈乔玉：
“乔玉，你刚才不是说这裤子底价九块钱吗？咋十二就不卖了？要是往下降降，还能多卖点儿。”
陈乔玉小声道：“那可不能，虽然我心里的底价是九块——不能坏了县城的行规，批发的大哥说了，这裤子卖十五不算离谱，但最低也别低于九块钱，不然他就折本了。”
人家为了出货，便宜匀给陈乔玉。
陈乔玉不能为了自己的生意，坏了别人的事儿。
万婆婆表示听懂一半了：“那没错啊，九块钱能卖，干嘛不卖？”
现在做生意的人，谁不是想着多卖点儿挣钱？
这么贵的玩意儿，就是压在手里也叫人心慌。
只有卖出去了，变成钱了，人才能安心。
但陈乔玉依旧摇头：“做生意卖东西是一方面，卖服务也是另一方面，就是降价，也不能现在降。”
“人家刚在咱们这儿十二买的，咱们转头就降价，人家心里能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