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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略领着一群警员在现场扩大搜索范围,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现场遗留的线索。但天色已黑,这里又是垃圾场,来往的垃圾车早已将现场破坏得不成样子。

他不愿放弃,举着照明灯一寸寸搜索,从现场拖拽痕迹初步划定抛尸第一位置,并在附近找到一道不太起眼的车轮印,并让痕检警员收集证据。

新法医过来后,得出初步鉴定结果,死者性别女,身高约165,体型匀称,容貌姣好。眼睑内部有出血点,脸上有红点和血污。从肝温推测死亡时间为今天凌晨三点。

法医从死者脖颈上残留的淤痕判断她是死于粗绳勒颈导致的窒息,随后被切割头颅,分开抛尸。

宋文略想不通,上次凶手是把头颅和躯体放在一起,这次为什么要特地分开,把头颅单独装进旅行袋里?

这个垃圾场地处偏僻的城市一角,周边没有监控,唯一通往这里的路也是一条单车道,所有车子都是开进垃圾场才能掉头出去。就算想通过排查过往车辆的行车记录仪,看看有没有拍到可疑车子或者人,估计也很悬。

徐小白蹲在死者刚才陈尸的地方,举着手机照明,细细查看地板。

宋文略走过来问道:“看出什么了?”

徐小白叹气:“有点想法,都怪那两只讨厌的流浪狗拖拽尸体,不然应该能看出点线索来。”

“说说看。”

徐小白仰头看了宋文略一眼,发现他目光灼灼盯着自己,忍不住有点心慌。

她垂下头,压下心里的不自在,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死者被带到这里抛下时,凶手曾帮她整理过仪容。你看她小腹部的位置处有两个血手印,凶手应该是把她的双手交叠好放在腹部。”

“再对比一下,曾玉莹浑身收拾得很清爽,凶手把她摆好放在花廊下,路过的人都没看出异常来,就连报案的那个阿姨也是上前推了一把才发现曾玉莹死了。”

“我觉得凶手当时应该是把头颅和躯干分开装运过来的,他打算在这里修整死者仪容,但被某个意外打断,他惊慌抛下死者逃走了。”

宋文略盯着她:“所以呢?”

“他杀了人,心里愧疚,想给予死者最后的体面。”

宋文略:“???”

“也可能他有强迫症,把这种整理仪容当作仪式感,但是从他用电锯切割头颅这一点来看,我还是倾向于他心存愧疚这个假设。如果是强迫症,他会受不了电锯切割头颅时飞溅的碎皮肉。”

别的不说,徐小白自己都受不了,这种方式不够干脆利落,胜在方便操作。

“不管是哪一种,宋队,他会回来这里的。”

宋文略神情一凛。

徐小白没有说更多,但宋文略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对于杀人凶手来说,有些人会迫不及待逃离现场,这辈子都不敢再踏足半步,这种症状往往体现在失手杀人案子中的凶手身上,因为无法面对自己犯下的过错,也怕被逮捕。

而另一种有预谋的杀人者,往往会把杀人过程当成一种仪式,他潜意识里要完成仪式的每一个步骤才会甘心。如果他完美收工,他有很大概率会重返作案或者抛尸现场,躲在人群里窥视他的作品,享受这种成就感。

如果他的仪式步骤被打断,他会浑身难受,会伺机返回作案现场将没做完的事做完。

鉴于凶手的仪式感是在抛尸的垃圾场这里被打断的,他有很大概率会回来这里。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他什么时候回来,有可能是这几天,有可能是几个月,也有可能是几年后。

夜里十点多,警员们回到支队。

先回支队的裴麟已经从纪念念的口中获知死者身份,并联系死者家属,带人排查她的人际关系网。

宋文略回来后则安排人去排查垃圾场附近各条主干道的监控视频,两个死者都跟纪念念有关,他觉得很有必要起底摸排纪念念跟这两个受害者之间的关系。

之前曾玉莹遇害时,警员们曾找纪念念了解过情况,纪念念说自己跟曾玉莹在上初中时有一段时间走得比较近。她初三时转校,后来两人就没有再联系,她并不了解曾玉莹跟谁结怨。

现在,宋文略怀疑纪念念隐瞒了一些事,一些也许她认为并不重要或者难以启齿,却跟案情有关的事。

在找纪念念之前,宋文略先召集大家开了一个短会。死者柯敏的信息被投在幕墙上给大家看。

柯敏,二十七岁,已婚并育有一个儿子,目前处于离异状态。

柯敏容貌姣好,曾给比她大十三岁的前夫当情人,后来靠生下儿子成功逼走原配上位。去年柯敏的前夫因为生意失败而破产,柯敏坚决离婚,儿子也没要。

她的前夫一直不甘心,纠缠着要跟她复婚,两人因为这事还大打出手,闹到报警过几次。

警员们纷纷猜测,会不会是这个前夫纠缠柯敏不成,就怒而杀害了她?

宋文略忙活了一个晚上,又渴又饿,他在短会上发表完讲话就顺手拿起茶杯猛喝一口。

温牛奶灌进喉咙那一瞬间,宋文略动作微顿,他干渴的嗓子眼舒服很多。

他突然想起自己今天一天都在外头跑,杯子里怎么会有牛奶,还是温的?

他下意识侧头去看徐小白,徐小白冲他笑了笑,眉眼弯弯,傻乎乎的。

虽然从宋文略来到支队第一天开始,徐小白作为助理就尽职尽责每天帮他刷杯子、煮茶、续水,但还是第一次给他添牛奶。

这说明她知道他饿了、渴了,她关注着他,也小心翼翼照顾着他。

也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这变化,宋文略作为混迹刑侦的老油条却很清楚,任何一个细节变化的背后都伴随着看不见的、惊心动魄的积累。

那一刻,十月底的风声透过玻璃窗呼呼拂过,会议室里有低低的讨论声和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宋文略清晰听到自己心里有什么裂开的声音。从那裂口处冒出的小芽,迎风舒展,惬意而张扬。

这个呆子,总是撩人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