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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迅速将姚蕊带来问话,从她进警局开始,宋文略和徐小白就在观察她的表情。

短发,发色染成时髦的浅栗色,穿一身米色西装,显得整个人干练飒爽。

姚蕊的表情从容而淡定,身上的西装边角扯得平平整整,丝毫看不出她是身处警局,倒像是来参加商业会议似的。

她彬彬有礼地跟负责问话的大刘和另一个警员问好后才坐下,表现得非常配合。

大刘问起十年前,从陈长平的账户里给许定鸿转了一大笔钱的事,姚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她捋了一下短发,道:“那笔钱确实是我借给他的。”

“你为什么借钱给他,还是这么大的数额?”

姚蕊抿了抿唇,片刻后自嘲地笑道:“警官,一个女人愿意为一个男人花钱,你觉得原因是什么?”

大刘敲了敲桌面,道:“直接说,别打哑谜,我猜不到。”

姚蕊被噎得顿了一下。

她答道:“十几年前,许定鸿是我的男朋友。一个深陷爱情的女人,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这个答案不但让大刘吃惊,就连站在问询室外的徐小白和宋文略都失语片刻。

许定鸿啊,身高一米七三,当年体重180斤的许定鸿,怎么就入了姚蕊的眼?

大刘困惑地问出大家心里的疑虑:“姚女士,你当时怎么会跟许定鸿在一起?”

姚蕊嗤笑一声:“警官,你这表情貌似很看不起肥胖人士啊。是!当年许定鸿长得确实不咋地,我也不知道脑子怎么抽筋了。”

大刘暗暗撇嘴,许定鸿不只是当年长得不咋地,他就算现在瘦了许多,也还是不咋地。姚蕊这外貌这身材,甩他几百条街,怎么就找了这男人?恁想不开!

姚蕊说,那年她的前男友陈长平突然提分手,她受不了这个打击,意志消沉,甚至为此自残过。

是许定鸿陪着她、开解她,陪她走过人生至暗时刻。

虽然许定鸿跟她的外貌不般配,两人也有年龄差,但她在精神上极度依赖他。

姚蕊还伸出手,指着手腕上那个粉色的疤痕说:“你看,这是当年割腕后留下的,还入院治疗过。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去市二院查一查医院的诊疗档案。”

大刘翻看着她的资料,又问道:“你跟许定鸿是怎么认识的?哪一年?”

姚蕊道:“好像是20xx年吧,我跟我哥去镇南市走亲戚,后来朋友喊我们出去喝酒,许定鸿也在,就认识了。”

大刘忍不住挑眉:“那个时候,许定鸿是十八岁吧?刚高中毕业,你看中他什么?”

姚蕊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是,他十八,我二十四。感情这事谁也说不准,我当时遭遇失恋打击,喝酒喝吐了,是他照顾我。”

“有些男人虽然年纪小,但心理成熟,会照顾人。有些男人至死是少年,只知道索取,自私自利,就跟我的前男友一样。”

听着姚蕊这番感慨唏嘘,大刘点头,表示赞同。

姚蕊道:“反正我跟许定鸿就这么认识了,两人经常在网上聊。后来他考来蓝珠市读书,我们就在一起。那时我对他掏心掏肺,他毕业时我缠着父母掏钱助力他的事业。可惜啊,后来我们还是分了。”

“为什么分了?你为什么用前男友的账户转账给他?”

姚蕊恹恹道:“相处久了,腻了。而且他这人有点贪,总想侵占我们家公司,我就跟他分了。用陈长平的账户,只是因为我用惯了,之前经常用那个账户来平账,当时没想太多。”

宋文略和徐小白对视一眼,这番说辞无懈可击,至少从逻辑方面来说,完全找不出漏洞,时间线衔接也很紧密。

大刘从文件袋里掏出那张生鲜店监控拍下的瘦高身影的照片,递过去按在姚蕊的面前。

姚蕊乍看到这张照片,瞳孔微缩,眉尖动了动。

徐小白心里大喜,有戏!

大刘又问姚蕊:“这张照片上是你吗?”

短短几瞬间,姚蕊已经敛了刚才的失控,她调整了坐姿,背部靠着椅子,姿态闲适。

她语气坚定地说:“虽然这个身影特别像我,穿着打扮也跟我的日常休闲风相似,但这个人绝对不是我!”

“警官,我刚才确实挺惊讶的,还以为你们从哪里拿到我的照片,因为我就有一双三叶草跑鞋。可是这个背景所在的地方,我没去过,完全没有印象。”

她的说辞解释了她刚才短暂的失态和反常,宋文略心想这个女人思维缜密,且反应敏捷。

要么照片上的人真不是她,要么她的心理素质极好,每一个环节、每一步都拿捏得刚刚好,就连刚才的惊讶都是恰到好处的表演。

大刘又问姚蕊:“五号凌晨,请问你在哪里?”

姚蕊微微蹙眉,作思索状,“五号凌晨......让我想想哈......我应该是在公司加班。对!那天有一批仪器要出货,我不放心就在公司盯着,当夜就歇在公司休息室里,不信你们可以去查监控,我随时配合。”

她说得笃定,这不怕查的态度,让大刘心里又没底了。

“我们查到你母亲名下有一张电话卡,近期跟许定鸿联系过,请问你们为什么又联系上了?”

姚蕊嘲讽地笑笑:“还能为什么?他混得不好,狗急跳墙到处借钱呗,对我这个已经分手的前女友都纠缠不休,没脸没皮的。”

问话到此结束,毫无破绽,大刘只得让姚蕊离开。

姚蕊起身时,大概是坐太久了,躯体不灵活,她突然趔趄了一下。

另一个男警员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姚蕊感激地道谢,高跟鞋哒哒声渐渐远去。

随后宋文略安排人去姚蕊的公司借调监控录像,还有沿路的治安监控也排查了一遍,发现确实如姚蕊所说。

她在四号下午开车进入公司,直到五号中午十一点才离开,公司大门口和车库闸口、电梯的监控都能为她作证。

案子又卡住,一众警员都焦躁不安。尤其是宋文略,从吴朗莫名死亡,到查出许定鸿、姚蕊,这个侦查方向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确定的。

一旦方向错了,这几天大家所做的努力都白费,他也承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

深夜,徐小白还在办公室翻看姚蕊被问话的录像,一点一点回放。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最后姚蕊要离开时不慎趔趄了一下,男警员扶了她一把的情景。

她反复看了很多遍,这一刻的姚蕊,她脸上的表情不是差点摔倒的慌,而是恐惧,非常深切的恐惧。

这个表情非常不合时宜,让徐小白觉得很困惑。

徐小白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她明明快要抓住脑子里某点光亮,但就是抓不住,别提多憋屈。

大刘从外头回来,顺便给大家带了夜宵。

他极细心,给其他人带了炒粉、炒面,给徐小白带的却是热粥。她还在静养,不适合吃油腻上火的东西。

宋文略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回办公室后忍不住跟徐小白叨了几句:“大刘这人办事稳妥,以后谁跟他过日子就有福了。”

徐小白嘿嘿笑了一声:“你这么卖力推销大刘,是打算建议我弃暗投明,奔大刘去吗?”

宋文略掐了一把她的脸:“你还真敢说,不怕纪法医拿刀捅你了?”

凌晨三点,宋文略让徐小白回家休息,她不肯,还在捧着文件夹看。

宋文略拿她没办法,只能随她去。

天色渐渐亮起,徐小白也翻到了资料最后一页,她的目光落在几行字上。

待宋文略从外头忙活回来,徐小白迫不及待将用铅笔圈出来的信息给他看:姚蕊的父亲和哥哥目前瘫痪在床。

“宋队,一家两代男人瘫痪,我觉得有点奇怪。”

宋文略嗯了一声,端起水杯咕噜噜灌下去,才感觉舒服了一些。

任何一点不相干的信息,都有可能是触动案子真相的开关。但是信息太多了,这些天大家忙得脚不着地,精力都集中在排查姚蕊和许定鸿身上,没空去查这一点。

徐小白又道:“我刚才已经让人简单查了一下,姚父是在四十九岁那年瘫痪的,目前已经进入弥留之际。姚蕊的哥哥姚霖是在三十岁那年瘫痪的,现在也重度衰竭,两人均是患了企鹅病。”

徐小白将自己查来的关于企鹅病的资料摊开给宋文略看。

企鹅病是一种小脑性共济失调疾病,这种病是常染色体显性遗传,男女都会被遗传,而且终身不可能治愈。

患者的初期症状是步伐不协调,容易摔跤,行走如企鹅般摇摇晃晃,故而得名企鹅病。

到了发病中期,患者行为不受控制,全身颤动,语言能力也受到干扰,视物不清。

后期症状会越来越严重,甚至是瘫痪而卧床不起,全身衰竭而失去意识。

徐小白眼神发亮,道:“宋队,姚霖发病那年,是20xx年。而且姚霖、姚蕊两兄妹跟我大哥,是同一所高中毕业出来的。”

宋文略浑身一凛,这一年,前途大好、意气风发的徐轩遇害了!

这两个节点,真的是巧合吗?

徐小白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又把定格在电脑屏幕上的录像点开,让宋文略看姚蕊趔趄那一下的情景:“宋队,我怀疑姚蕊也患有企鹅病,并且已经进入发病期。”

“企鹅病一般25-45之间发病,少数人在儿童期和老年期发病,发病前与健康人无异。如果早发现,提前介入进行干预,可能会推迟发病时间和减轻症状。姚蕊极有可能已经知道自己患病,并且使用医疗手段干预,但还是无法阻止发病。”

宋文略心里迅速将所有信息整合归拢,徐轩遇害的时间跟节点与姚霖相关,杜琳跟许定鸿也是同学旧识,而许定鸿与姚蕊曾是情侣,这两人近段时间还有联系。

杜琳和徐轩遇害的两桩案子,意外有了相交点,这个点就是许定鸿和姚蕊。

宋文略沉沉呼出一口气:“我让人去查姚蕊所有诊疗记录,还有她公司里五号所有进出的人员和车辆。”

徐小白点头,心里又激动又难过,有一种即将触摸到真相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