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婶子没在钱家租赁田土,自然就没去村口集会,两姑嫂这会正在院里磨豆腐,乐姐儿和平哥儿帮忙带牛蛋玩,一面帮忙烧水。
牛春花提着桶豆汁,冷不丁瞥见大门口立个泥人,唬了一跳。“谁呢?”
“大娘,是我!”
“南姐儿!?”牛春花以为自个听差了,愣在原地。
牛婶子先反应过来,忙扔了手上的活,扯了帕子替宋南絮擦着面上的泥,擦脸,“哎哟,我的姐儿,怎么弄的这样埋汰?大姐,你快去打盆水来给她洗洗。”
“好!”
牛春花闻言,忙去屋里提了桶温水出来,扯着宋南絮泥糊糊的爪子搓了起来,“这时候,田里的水都放干了,你去哪造成这个泥猴样?”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宋南絮朝着两人嘿嘿一笑,“今儿钱家的人来了村里,说是把田土收回去不租了,要转手卖了出去。”
“不租了?”牛春花手下动作没停,狐疑的看了眼她。
宋南絮瞅着自己手都被搓红了,连忙把手拔了出来,“您,别忙活了,灶上不是热了水,一会赏我两桶,我回家自个洗洗去。”
牛春花瞧着她通红的手,讪讪的搓了搓自己手,“我这手干惯粗活,手劲一下没收着。”
“没事,泥巴都干了,不用劲也搓不掉。”宋南絮笑着将手往后头藏了藏。
这长辈洗孩子,都是搓衣服似得,小时候她奶奶给她洗澡,真是皮都要搓掉了,生怕洗不干净自己那身泥。
她这身子年轻,肤色又白,自己平时随便一碰便是青紫的吓人。
“我知道那钱家可是咱县里出名的有钱人家,怎么好端端的要卖了这田土呢?”牛婶子不解道。
“钱家不是做买卖的,会不会是家里赔钱了?”牛春花瞧着宋南絮发髻上都沾了不少泥巴,绞了块帕子将她发髻上的泥巴揩了下来,“不过,人钱家收地,你把自己弄这么脏做甚?瞧瞧这头上都沾了泥!灶上有水,干脆拆了头发洗洗,趁着还有太阳晒了。”
“因为我想买地啊!”宋南絮狡黠的眨了眨眼。
“这什么规矩,买地还得把自己涂的像块田呢?”牛春花瞠目,只觉这世道越来越怪。
宋南絮闻言大笑起来。
瞧着她笑的前俯后仰,牛春花更是一脸不解的看向牛婶子,“翠苗,我说什么让这丫头笑成这样?”
牛婶子闻言,无奈的嗔白宋南絮一眼,“这事说来话长,你回来家里之前,这丫头同钱家三夫人做了一段时间买卖,那钱三瞧她模样好,生了歹意······这丫头,被逼急了将那钱三堵在花园里打了一顿,编了通瞎话,让那钱三不好声张,吃了个闷亏。”
“还有这缘由在里头。”
牛春花听完,又气又怕,“你这丫头,这事你也敢做,虽是解气了,可到底是风险重重,要知道这事要是真被传扬出去,对男人而言不过是则桃色艳闻罢了,受苦的还是咱们这些女人~下回遇上了你只管躲避开才是。”
就拿自个来说,她一个正头娘子却被丈夫和小妾挤出家门,要不是娘家人和宋家的帮了自己,外人不会说她婆家和男人一个不是。
牛婶子也在旁点头,当初事后得知宋南絮的作为,她也是惊出一身冷汗。
“行,我知晓,您瞧我这一身泥,可不就是为了避免起纠纷。”宋南絮哪能不知道两人的担心,笑着打岔过去,“先不说了,我的先提两桶水回去洗洗。”
“行,你先回去,我一会给你送去。”牛春花瞧着她浑身泥糊糊的还打算进屋提水,连忙将人拦截了,“瞧你这身泥,灶上还熬了豆汁呢,别把泥掉里去了,你先回去,我一会给你送去。”
宋南絮将平哥儿留下抵债烧水,先带了乐姐儿回去。
两人进了院子,牛春花随后挑了两桶热水来,“不够让乐姐儿找我,我再给你送几桶,快去洗洗,不然泥都要干了。”
“行,多谢您。”
宋南絮笑着道谢,等牛春花一走,便将院门插上,对乐姐儿嘱咐:“阿姐要去洗澡了,一会谁来都不开门。”
“谁会来?”乐姐儿好奇道。
“可能很多人会来,你只说我不在家就是了。”宋南絮提着两桶水进了屋里,这一身泥巴是真的难受。
方才刘家兄弟说话声音不小,旁边有几个人听了去。
这种关乎生计的事情,难免别人听了不会学样。
主要她现在还没想到合适的法子,能力不足以包揽所有,与其瞧着大伙求自己,还不如闭门不见。
这头乐姐儿搬了个板凳,守在宋南絮门口,“阿姐,我替你看着门,你慢慢洗。”
只是她屁股还没坐热,院门就被人叩响。
“南姐儿在家吗?”
“不在!”乐姐儿双手握成环,朝着外面人回应。
“不在!?”
“对,我阿姐不在家!”乐姐儿以为对方年纪大了,只得起身走到院门口回话。
外头男人停了会,继而又笑道:“你是乐姐儿吧?我是村西的王大伯,我找你阿姐有事,能不能开门让我进来?”
“不行!我阿姐说了,她不在家不许开门。”乐姐儿牢记长姐嘱咐过的不肯开门。
“你这姐儿,我又不是什么坏人,上回你大伯还带你上我家吃了席面的。”那人将自己脸贴在门缝处,示意乐姐儿看清楚自己。
方才他可是看着宋南絮往家来的,自己不过是回去拿了包点心,这才多久,怎么会不在家。
何况那南姐儿身上一身的泥,能顶着那模样去哪里?
刘家兄弟的话他都听见了,自家地里也种了东西,既然刘家兄弟能争取的东西,他也想争取下,谁不知道整个村里就这个宋家南姐儿一身本事。
她若是想想办法,没准他地里的粮食就能保住了。
想到这,男人连忙将手里的东西举了起来,朝乐姐儿笑道:“我还带了芡实糕,你吃不吃?”
“芡实糕!”乐姐儿眼睛滚圆。
若是平时,芡实糕她才不馋嘴。
可最近大伙都说她长胖了,比三哥重了三斤半,阿姐已经几天不给她吃糕饼点心了,所以隔着门都能闻到那油纸包里芡实糕的香味。
“对啊!昨日才买的,大伯都没舍得吃!”那人说着从里头捡了块糕出来,“大伯都没舍得给你哥哥姐姐们吃,你把门打开,咱爷俩吃糕等你阿姐回来,你看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