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冤了我,我与大哥说的话句句属实,这······这要买田的银子,都是我借印子钱来的。”宋南絮说着将与揽月斋借钱的字据拿了出来递与他。
李牙人将信将疑,接过字据一瞧,倒抽口凉气,“这么多银子,你这是打算买多少地啊?”
“所有。”
“所有!?”
李牙人面色由暗转明,心道今日走运。
原上回拾到的荷包不是别人的,正是钱丰身边小六子的。
钱丰如今瞒着家中将手里的田土铺子悄悄处理,旁人他都信不过,只由着小六子去寻人出售。
昨儿说是有一桩小买卖要使牙人,问李牙人愿不愿意走一趟,直言只是个赌约,恐要空走一趟,不晓得他愿不愿意。
这李牙人正因着药铺的事情有求于他,哪有不应的道理。
哪想今儿以来,这周六口中的无知村妇是······宋娘子。
他这冷眼瞧着,这周六是踢到铁板了。
来时,那周六与那账房说的对方如何憨傻蠢笨。
如今瞧着倒是这宋娘子是做好的套子让人钻的,眼下这三十亩地不单买的起,还要将这村里所有的田土囫囵吞了。
早就知道这宋娘子不是俗人,这百来亩的田土若在自己手里签了契,只按三个点七百两便能抽二十一两的佣金。
可比那药铺赚的更多了。
真是天降横财!
李牙人如今瞧着宋南絮就是那活财神,十分上道,凑上前笑道:“宋娘子这与我这提前通了气可是有什么交代的?”
宋南絮圆眼一眯,附耳交代。
李牙人越听眼瞪的越大,连连点头称是,暗道这宋娘子做事当真是滴水不漏,
······
许氏从外头进来,快步到里正面前耳语了一番。
里正闻言,蹙眉扫了眼旁人,这才开口问:“茅房里瞧了没有?”
许氏摇头。
“可是燕儿玩闹将人带走了?”
“不在,今儿这么大的事,燕儿不敢胡闹,在屋里做女工呢,我去瞧了,人也不在那。”许氏压低了声,连忙替自己女儿辩解一番。
里正颇为困惑,瞧了眼凳旁靠着的桐油伞,上头的水都还没淌干净,顺着地上的砖石蜿蜒。
外边这么大雨,伞都没拿能去哪?
小六子瞧着账房那边佃租契约都快收完了,瞅了眼里正与许氏,见两人均沉着脸,心下了然,“真是遁地不见了?看来今儿这堵是我要赢了,十两银子,是您陪同我去要,还是您好人做到底,先替那大姐掏了?”
“许是有急事,先归家了,我让人去寻她就是了。”
里正赔着笑,正要让儿子去宋家寻人,话还没交代完,只见南姐儿与那牙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
“昨儿这雨下的肚儿进了凉气,多亏这大姐领我去了趟茅房,可算是松快了。”
不等众人多言,李牙人便自顾自的笑道,随后朝着堂上的小六子拱手,“周管事,我没耽误吧?”
由于上回宋南絮黑泥裹身,根本瞧不出什么长相,如今大剌剌站在厅内,小六子也不识的,只觉十两银子进兜,心情颇好的朝着李牙人摆了摆手,“无妨,我瞧着那人也不回来了,想来是让你跑空一趟了。”
“怎的?不来了?”李牙人故作讶异。
“这么久不见人,不是躲了是什么?”小六子老神在在的往椅背一靠。
“谁说我躲了,不是在这呢!”宋南絮适时上前笑道。
小六子臀上一僵,抬眼见众人憋着笑,嘴都扭歪了,面上挂不住只干嗽了声,“既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管事方才说着话,我一时也插不上嘴。”里正掸了掸衣袖,闲适落座。
一句话不咸不淡,激的他面皮滚烫,心里窝了一团火,出又出不得,下又下不去,只得那眼扫面前的宋南絮。
只见这妇人面黄肌瘦,袖口都还缝了碗口大的补丁,裙角鞋袜均被打湿了,还沾了不少泥点子,与这屋里其他人没甚区别,甚至还赶不上这里正家两个儿媳的穿着。
这样一个下里巴人,怎得有那些银钱来买田土。
想到这,小六子心中一下畅快起来,端起桌上先前嫌弃的金银花水小啜了口,“人来是来了没错,银钱可带来了没有?”
宋南絮没有及时应话,反倒是看了眼里正和众人,欲言又止的模样。
瞧着她这模样,小六子更觉自己料想不差,笑着搁了茶碗,“大姐,你该不会真的没有银子来买地吧?”
“怎么会,我肯定有银子。”
小六子见她眼神慌乱,压根就不信她兜里有钱。
“那行,既有银子,便把银子拿出来我瞧瞧,要是真金白银,趁着我将这牙人请了来,咱俩也好落契画押,要是没有······咱可是有约在先的,十两银子分文不少。”说罢,从袖里掏出先前写的契约摆在案上。
听他这么一说,宋南絮不喜反惊,四下抓了兜,只见那袖里空落,只得憨笑一声,
“我还担心您今儿不愿意买与我,那么些银子我也不好拿,既这样,我现在便回家拿去。”说罢抬脚往外走。
“等等。”
小六子疑她诓骗自个,忙起身拦人,“你一会说有,一会说没带,谁知道个真假。”
李牙人见机帮腔,“万一真是没钱,借机跑路可怎么好。”
“哪个说我没银子的,不就是三十亩地,我至于卷铺盖走呢!你这牙人也忒瞧不起人了,今儿别说三十亩,这······”
宋南絮无头苍蝇似得在厅内转了一圈,好似不解气,上前“啪”地按在账房案前的一沓的契纸。
“就是这······这所有的,我都能买下来,只要你敢卖!”
瞧着她这模样,别说是小六子呆住了,就是里正和一干村民也惊着了,虽说先前通了气,交代过了,‘说是人来了,她做什么事,都让他们不要多言。’
可眼下这急赤白脸的模样,瞧着不像是要做买卖,倒像是要干架了。
里正起身,又觉不好,只得握拳干咳,朝着她道:“快把手松开,成什么样子。”
小六子头像是个悬着的西洋大摆钟,一会左一会右。
活了几十载,头一遭见个村妇这般好脸面的。
你瞧瞧这牛都吹成什么样子了,先前说要回去拿银子,他还觉有三分真,眼下这做派,看来是一分真都没有了。
青天白日酒都没沾,哪来的胆子胡吹乱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