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山林深处的庄子上。
陈褚拿着萧望舒的金蟾玉印过来,看守庄子的护卫看了看陈褚身后的大批将士,仔细检查几遍玉印,放他进去了。
这时,尉迟彦和秦泰也出来相迎。
“见过将军!”
两人一起抱拳行礼,随后走到陈褚左右,侧身抬手,“将军请。”
陈褚微微颔首,带兵走进庄子。
庄上像是田间农地,只是道路比农田土路要宽上不少,可容两辆马车并排通行。
远处,间隔一段距离便立起一座粮仓。
粮仓数量之多,让陈褚不免怀疑,这庄子上产的粮食到底能不能塞满这些粮仓的十之一二。
他觉得不能。
“将军要来搜查细作,小姐已经提前与我们说过了。
“庄子上所有人都在这里,工匠、粮农、护卫、丫鬟、嬷嬷、厨子……将军若不放心,怕有遗漏,可派人再搜查一番。”
尉迟彦把所有人召集在庄子中央的祭坛广场上,等待陈褚的搜查。
陈褚大致扫了一眼,朝他身后的杨予睦吩咐:“你带人再去庄子上检查一遍,动作轻点,别碰坏东西。”
“是!”杨予睦带兵下去检查有没有遗漏的人。
尉迟彦和秦泰早就知道陈褚的性子,对此毫不意外。
陈将军此人办事极为周全,嘴巴也守得紧,寡言守矩且铁面无私。正因如此,他二十四五的年纪,便已经是相爷身边的亲信武将。
说实话,今日陈褚能够铁面柔情,叮嘱麾下将士把动作放轻点,已经有些出乎尉迟彦和秦泰的意料了。
“八尺以上男子另列一队,罗衡,你带人去仔细检查右肩,有伤疤者一律带来给我检查。”陈褚记得清楚,那日射箭的细作八尺有余,身形壮硕,女子假扮的可能不大。
如果那细作真是女子假扮,或是身量稍矮的人垫足伪装,逃跑时的动作难以那么迅速。
但为了安全起见,陈褚还是朝另外一名将领吩咐:“八尺以下男子你去检查。”
“是!”那将领带兵下去查人。
随后,陈褚又转头看向他从府上带来的两名洗衣嬷嬷,“你们去查女子。”
“是。”那两名嬷嬷一起退下。
不知是不是在将军府待久的缘故,她二人虽年过四十,但言语行动却十分利落,不像寻常上了年纪的嬷嬷那么慢吞。
见陈褚带来的人动作这么迅速,尉迟彦心里揪紧了点,上前笑着招呼:“将军坐下喝口茶暖暖身子吧?”
快到腊月了,冷风嗖嗖的刮,人也穿得厚实。
这一点,看陈褚和他麾下众多将士加厚的披风就能看出来。
听到尉迟彦招呼,陈褚点了点头,走到一旁的棚子里坐下,接过尉迟彦端来的姜茶。
碗里升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陈褚的目光从场上众人身上扫过,随意扫视一圈,最后猛然停在一个方向。
见他盯着秦泰那边看了许久,尉迟彦上前一步,恰好挡住他的视线,开口询问:“将军,是姜茶太烫了吗,要不要我们再兑些凉水?”
陈褚摇了摇头,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
姜茶辛辣,下喉时带起阵阵暖意,从喉咙热到肚子里。
水汽挂在他睫毛上,遮住了他眸中思绪。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热气氤氲下,他看秦泰的身形,只觉得和那日中箭逃跑的细作一模一样。
真的太像了。
不论是身高体型,还是肩宽臂长,简直和他记忆里那个黑衣细作完全重叠。
“禀将军,卑职在庄子上搜查过了,没有漏下的人!”杨予睦带兵回来禀报。
这时候,罗衡他们也检查完,先后回来禀报:“将军,没有发现!”
偌大一座庄子,身上有伤疤的人肯定不少。但他们检查了这么多人,右肩有伤疤的一个都没有。
“全部人都查过了?”陈褚复问一遍。
罗衡他们笃定道:“全查过了!”
说完这话,他们想起什么似的,又看向尉迟彦和秦泰。
“还有他们二人没查。”
这二人从他们军营出去,又与他们稍微有些交情,所以他们刚才一直将这二人当做了自己人,并未查问。
现在仔细一想,才反应过来,这二人早就不是军营护军了。
陈褚的目光也转向尉迟彦和秦泰,随口说着:“来都来了,都查一查吧,查完收兵回营。”
“是!”罗衡应下,走向尉迟彦那边。
尉迟彦解开腰带,松开衣领,精瘦的肩颈露在罗衡面前。
罗衡扫了一眼,半点伤痕都没有,原本麦色的皮肤跟着四小姐养了几个月也养白了,滑溜得跟姑娘一样。
“行了,穿上吧。”说完,罗衡又走向秦泰。
秦泰视线有些飘忽,把手放在腰带上,边解边说:“老熟人也查,你们这也太突然了。”
他的衣襟应声敞开,红紫色的痕迹遍布胸膛。
罗衡一整个愣住,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磕绊着吐出一句:“你小子,离开军营玩得挺花啊!”
虽然眼前的景色有些刺眼,但罗衡还是尽职尽责,在秦泰右肩检查了好一阵。
最后,他伸手在秦泰右肩一处很淡的伤疤上戳了一下。
“这是干什么了,什么时候留的?”
秦泰的视线继续飘忽,理不直气不壮地回他:“没干什么,别问了,滴了几滴蜡油,烫伤了。”
伤疤很淡,虽然也是圆疤,但不像寻常箭伤那么狰狞。
而且秦泰身上不止右肩一处,多处都有这种淡淡的疤痕。
罗衡彻底服了他,没好气地说着:“赶紧穿上!”
丢人!
太丢人了!
秦泰通红着一张脸,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准备拉上衣服。
这时,坐在一旁喝茶的陈褚突然开口——
“等等。”
尉迟彦心中顿时一紧,秦泰拉衣服的手也僵在原地。
“将军还有什么事?”尉迟彦开口询问。
只见陈褚起身迈开步子,战靴踩在地上,压迫感十足,径直走向秦泰。
待看到秦泰身上的痕迹,陈褚目不斜视,视线紧盯他肩上那处疤痕,鼻翼轻轻皱了皱。
这味道,她身上像是也曾有过。
“在哪儿留的夜?”陈褚问得毫不拐弯,直击本意。
秦泰下意识地看向尉迟彦。
陈褚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尉迟彦默默呼出一口气,尽量维持礼仪,答着:“禀将军,我们俩……有断袖之癖。”
罗衡:!
杨予睦:!
别说旁观的罗衡和杨予睦震惊了,就连秦泰本人,那也是一个原地呆滞。
陈褚面不改色,又走到尉迟彦面前,在离他半步远的地方站定,就那样远远的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