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不能不看,她还得硬编。
唐太宗有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但是这个太容易想到了……胡适呢?胡适谈过要用容忍的态度报答社会对我的容忍……孔子有教无类……这个也太老了……
岑淑慎坐在考场里,黑板上方的圆钟不紧不慢地走,她心里感觉在下大雨,她把脑子里的东西倒出来又装进去,搅和搅和翻翻,勉勉强强凑了点东西。
东凑一个素材,西凑一个名句,好不容易看到800字的标记,这才舒了口气。
最起码字数是凑满了,开头和结尾也写得漂漂亮亮的,看起来像极了一篇言之有物的好文章。
考完试的时候,没多少人在讨论题目,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走个过场的开学考,就算考得再烂,也就被老师不轻不重地说两句。
岑淑慎有点沮丧。
尤其是看到别人开开心心交了卷子,嘻嘻哈哈地笑着说,“什么破卷子,不会做……故意给我们下马威呢……”
她也会笑着这么说,虽然经常心里在哭。
她可能是那种很标准的“好学生”思维的人,只要做了,就想把每件事都做到极致,每一场考试都喜欢认真对待,但凡有一点儿失误都会让她难受。
在重点高中不乏她这样的好学生,从小在成绩上顺风顺水长大,轻轻松松就能拿到好名次和好成绩,但在重点高中不行,因为天才也会有高低,只要在卷,就永远能分出上下。这群曾经的好学生很难接受这样的不行,他们中的很多人会逐渐一蹶不振,把自己当成了努力也没有用的蠢货。
岑淑慎,曾经也是。
刚过本一的大学里,她遇到过整个学校只托举出一个本一的“第一名”。
而她是重点高中的吊车尾……学校的名头听上去好听,实际上落到她本人身上,她不算什么……
她时常会有些恍惚,她是不是不适合重点高中,也许到一个他们这样的环境里,没有这么多更好的学生压在头上……
天知道她曾经多少次以为自己是努力也没有用的蠢货,在批评声和高压教育下,越发地选择不努力,比起真的被发现自己是个蠢货,还不如就说自己对学习不感兴趣,还想多玩一段时间。
可其实还是想要第一,还是想要通关,在功利的教育模式下,没有人会享受过程。东亚教育的孩子们,连打游戏都少有享受,总是在争个高低,总是想要“通关”。
她上辈子很少会挑重点写作业,寒假作业常年就是不写的,不是找借口,是一旦开始写了,就会想好好完成,无论这个作业有多奇葩多不合理,这辈子倒是培养了一点“差生思维”,这才找到了一点自我。
在高考即将来临前,她居然想培养“差生思维”。
差生思维并不是说,自我代入差生,然后摆烂,甘于堕落。
它与好学生思维最大的不同点在于,摒弃过于无用的完美主义,接受自己是一个有缺陷的普通人,不需要把每件事都做到极致,只要做好你能做好的。
它的关键点在于,不要和别人比,只看自己来时的路。
只看自己来时的路,只看自己脚下的路。
岑淑慎收拾好心情,把被语文创飞的心捡了回来。
认认真真地做下午的数学卷子。
数学卷子倒是中规中矩,该有的难度和坑都有,这张卷子应该不是刘强出的,刘强喜欢磅礴的计算量,这个三步一小坑,五步一大坑的坑,逼,卷子,应该是实验班黄老师出的。
还不如刘强出的。
计算量大只要推计算就好了。
这种卷子做得她小心翼翼,生怕掉坑,大冬天的,做了一额头密密麻麻的汗。
再也不骂刘强了,隔壁班的老师更讨厌!!!
小心翼翼地做完填空题,已经过去了足足五十分钟,14题还怎么都解不开,最后随便猜了个答案。
岑淑慎:“……”黄老师是搞竞赛的,学过一点数竞的估计学起来挺容易,至于她,只能尽力而为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到15题时间已经快过半了,黄老师给她磕个头吧。
十分钟之内做完了15、16的送分题。
到解析几何她真的很想找棵树撞一撞。
这真的是人能做出来的吗?
黄老师没有出任何一个常见的题型,在椭圆里套了一个多边形,又在多边形里套了一个圆……感觉题目被他搞得乱七八糟的。
最后冷静下来捋了一下才发现,那个多边形就是个幌子,其实就是椭圆里套了一个圆,晦气。
这样的事还有不少,比起每个条件都有用,黄老师出的卷子里,有的条件不仅没有用,甚至是做题的干扰项,高考不会这样出,但做到这样的卷子真的很烦。
从解析几何难到应用题,岑淑慎应用题算出了根号五个人,真的栓q了,很久没有出这种问题了,好不容易捣鼓完18题,一卷的解题时间已经只剩下二十分钟了。
导数和数列的第三小题她是连摸都没来得及摸到。
“……”还是她给黄老师磕一个吧。大神,收了神通吧……
一卷这么难,二卷她已经彻底放弃挣扎了,前三题中规中矩,到底是没敢在送分题上下手,那道二项式定理岑淑慎连第一小题都没解开……
归来一年,仍是学渣。
交上卷子的时候岑淑慎简直被气笑了。
可能是他们学校更重视理科,也可能是数学真的就是恶心人,人人都恨数学。语文考完讨论的人不多,数学考完感觉每个人都在骂……
“到底是谁出的卷子,求求了,我们不搞竞赛,真的做不出来……”
“我的老天爷,填空做得我哭出来,一做到解析几何,我发现我哭早了……”
“我连十九题的影子都没摸到,还好不是模考……”
“我们那排有个人在搞我心态,才过了半个小时,你卷子就刷拉过去了,我填空连八道题都没做完……”
“哥,我错了……我就是填空做不下去了,想做大题换换口味……”
“怎么样……换到了吗……”
“换到了,巧克力味的屎和屎味的巧克力……”
从楼梯这头的第一个教室骂到楼梯那头的最后一个教室,刚刚开学的高三生骂得慷慨激昂,不管大家认识不认识,只要在骂数学,凑在一起骂起来十句话不重样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今天第一天认识。
岑淑慎被那句巧克力味的屎气笑了,停下了回教室的步伐,钻进了一个有一个熟人的小圈子。
激情发言。
“谁家好人在椭圆里放一个多边形……学数学有什么用,菜市场买菜能用得到函数和数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