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阳:“……”
岑淑慎:“……”
岑淑慎站在那个“演讲台”上,嘴里的话戛然而止。
岑淑慎有一个很美好的品德,如果有一个爱豆她从来也不骂,说明她有朋友喜欢。她知道季阳有多喜欢数学,就像她有多喜欢,多喜欢美食、文学、情感%¥@#。
在朋友面前骂ta喜欢的东西是一件不怎么道德的事,她不喜欢干。
这绝对是……意外……
季阳却笑了。对他来说,她的话离谩骂还是很远的,数学确实是一个非常脱离群众的东西,他喜欢,但不代表什么话都听不得。
“你说的没错,数学没什么用。只是我喜欢没用的东西。你干嘛不说了,我又不会生气。”
岑淑慎挠了挠后脑勺。
她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不知日月之几何的错落感,就好像是一个错误加载在上学期间的程序又从桌面上跳了出来,季阳站在灰蒙蒙的天那看她,一看到他,记忆就从沉眠中滚了一地。
记忆总是会欺骗人的。岑淑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他美化了。
她记得他的眼睛,在黑夜里迸出星星点点的光,记得阳光和月光镀在他脸庞上的样子,还以为是阳光太好,月色太美,高岭之花半跪下来给她擦鞋,船上的一切都在摇晃……
那天要是真的翻阳台呢。
鬼使神差的,上一刻还在说数学,下一刻就想到了这里。
她很少有这么离经叛道的想法,季阳就更没有了,似乎酒精会释放体内的一些东西,让人还是他,又不是他了。
上次季阳喝醉后,他们没再见过,没再聊过,岑淑慎把他微信沉底,他也没有发过一句话给她。
难得有默契的一次。
一拉一扯,一来一回,岑淑慎把心脏拉扯回来,不愿意陪他玩这个游戏,季阳懂事地保持了距离。
“黄老师出的卷子是不好做……该骂……”
刚才还围在一起讨伐的同学们瞅瞅季阳,又瞅瞅岑淑慎,你拉着我我推着你溜了。
岑淑慎绷着脸看看季阳,季阳看看岑淑慎,先笑了,“干嘛这个表情,我又不会打你。”
“你是不会打我……但是……”岑淑慎叽里咕噜了一句,连她自己都没听清自己在讲什么。
“但是什么?”
“但是你会拐卖我去翻阳台。”
季阳捂了捂脸,险些没忍住要去戳她软乎乎的脸颊。
阳台……balcony……
考砸了两门,结果岑淑慎意外地心态很好,心情高涨地做完了英语卷子的单选、完型……做到阅读的时候她愣住了,满张纸的balcony……她差点看不进去单词,做不下去阅读。
好在还是看进去了,这篇阅读讲的是我的阳台,描写得怪温馨的,写阳光、写金银花葳蕤的藤叶、写风、写靠在摇摇晃晃的扶手椅上、写大猫蹲在脚边……
唔。很舒服的文字。
哪怕不是一种语言,也有一种温馨感。
第二篇……
第三篇又在讲阳台。
讲得是一个露天阳台被盗的故事,一直在怀疑邻居,前半段极力描写邻居的不正常,后来发现不是邻居,又觉得邻居非常正常了……
英文版疑邻盗斧。
岑淑慎无视掉balcony,认认真真做完了这篇阅读。
没想到作文又看到了阳台。
有时候阳台不是阳台,是我们与外界的窗口。
不是……谁把江秀秀塞去英语组了?能不能不要说这种模棱两可的东西。还是说这张卷子是季阳出的???怎么给他混进的教研室??
怒怒怒.jpg
???.jpg
岑淑慎硬是编完了一篇作文,摸不着头脑地交掉了卷子,静静聆听周围人的谩骂。
“我去这个作文怎么回事,把李华还给我吧我爱李华……”
“英语组被语文组夺舍了?多少沾点……”
“谁出的……我只骂她其他人我不骂……”
爽了,连着难了三张卷子,出题组多少有点不知好歹,尤其是这张英语卷子……为什么老提阳台?
“为什么老提阳台,还不是因为你在心虚。你看看除了你还有谁在提阳台,快别说了可,不然所有人都要知道了。”薛瑾瑜无情地戳破她,抱起一沓书塞进了书包里,“考完物理,我可要又要飞了,化学来不及了……”
薛瑾瑜从去年十一月到现在,基本都在路上跑,路费也花了不少,更别提搭进去的时间和精力,连她的爸爸妈妈都跟着一起忙碌。
还有,这是一条,岑淑慎真的不知道她会不会好走的路,会顺利吗?顺利上了之后又会顺利吗?
不知道。
只是,她喜欢。
与其搭上大学四年,最后还是花了时间精力金钱才挤进去这个专业,不如一开始就学这个,不是吗?
她喜欢就够了。
可是……明明之前的高中,薛瑾瑜一直在她身边的,喜乐与哀痛共享,她们形影不离,但是这一次……薛瑾瑜的座位总是空的,岑淑慎是一个很需要别人陪的小孩,又很难接受这样有与无的落差。
“又要走啊……”岑淑慎皱起脸,然后又笑起来。
跟其他艺考人不一样的是,薛瑾瑜几乎不落大考,成绩依然名列前茅,去年的时候实验班就有提前一年高考的,也考了三百七八十分,薛瑾瑜也一样,她其实已经足够去高考了,甚至就算现在彻底不管文化,文化分也足够了。
她还是次次来。她非常喜欢考试。
对她来说,停止一条从小就坚定打算走的路也是一个非常非常艰难的经过博弈的决定。
艺考生在这个年代还是少数人,这边的老师和家长大多觉得,只有文化学不出的人才会去走“捷径”,她不是想走什么所谓的捷径,她是真的很喜欢。
父母不支持,老师不理解,同学议论纷纷,她似乎走在一条比高考还要窄的路上。
走在这么窄的路上,还要抽时间来检测文化成绩。
岑淑慎了解她,她们鱼儿啊,是好胜心多强的人,是花城中学理化班的女生标杆,就好像有她在,什么女生天生就是学不好理科的,都会被她坚不可摧的成绩击退。
她是很聪明,可是光聪明是没用的,她为此付出了常人难以忍受的艰辛,一路上付出了无数代价,依然甘之若饴。
可是在这条独木桥前做了这么多努力,如今又要慢慢散去。
薛瑾瑜放不下。
所以哪怕名次下滑,她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来考。就好像想证明什么。
那些刺耳的言论,连岑淑慎都听到了,小鱼儿怎么可能听不到……
她还是别来考了……岑淑慎经常想,但她从来没提过。
“是不是啊?阳台小姐?你在想什么,怎么翻阳台吗?”薛瑾瑜凑到她脸上,贴脸开大。
恨。什么朋友嘛,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还是真的别来考了……
岑淑慎:“……”她拧过头去,又被薛瑾瑜捏着转了过来,薛瑾瑜看着她无辜的眼睛,一改刚才的戏谑口吻,认认真真的,一字一句地吐出来,“岑淑慎,别让我知道你干什么不该干的事……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了解我的。不然我保证……”
岑淑慎扑闪扑闪眼睛,在她说更多话之前,像变魔术一样从书桌里掏出了一束因为闷在桌子里蔫吧的花,捧着花束,睁着圆眼睛,期待地看着她:“鱼鱼,一路顺风~不能去送你,但是花给你~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薛瑾瑜嘴里的狠话突然就放不出来了,她接过花,伸手戳了戳柔软的花瓣,然后拥进了怀里,她抱着花用力眨了眨眼睛,“喂……”
“这是你送我的第五束花了……怎么这么……”薛瑾瑜眨眼的频率更高了,眼角泛着微红。
她已经彻底被岑淑慎把话题拐跑了。
阳台?还重要吗?
“嗯。那昨天吃了饭,今天就不要吃吗?”岑淑慎现在小金库很足,愿意给她的好朋友把自己当情绪价值拉满,当然如果她小金库没这么足就会送便宜一点,哪怕每次送一张贺卡,她想对人好的时候,可以对人很好。
薛瑾瑜看起来快哭了,平时薛瑾瑜不在高冷人设里的时候会扑过来抱她,但是今天她抱着花伸着手,想伸手抱她的朋友,却突然犹豫了,那双眼睛像被雨淋湿了,烟蒙蒙的。
岑淑慎在她犹豫的片刻里往前一扑用力抱住她,花香撞碎在了怀里,“干嘛呀干嘛不来抱我……鱼儿,我带了拍立得,我们合张影吧。”
她从抽屉里掏相机,扯着薛瑾瑜坐过来,两个人坐在拥挤的书桌里,身后身前全是厚厚的资料,岑淑慎就干脆把身旁的书叠得更高些,叠得比两人的脑袋还要高出一点,把周围收拾得乱中有序,这才把脑袋搁在薛瑾瑜肩膀上,看向镜头。
“3、2、1、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