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出园子,堵上园门,西山顶上的一抹夕阳,已不见了踪迹。
园坎边的草林里,蛐蛐与虫声,唧唧一片。
小竹林里,鸟雀更是叽叽喳喳的吵闹个不停,不知是为了什么,非要争个面红耳赤?
“妈的!”邬彤彤觉得聒噪,从路边拾颗石子,就甩了过去。“让你们跟老姐闹!”
一阵扑楞,鸟雀惊的飞起,尖叫着逃向远处的山林。
“彤彤姐!”王瑶笑。“这小竹林的雀子算个屁,门口河沟边大竹园里的雀子更多,更闹!”
“竹园大沟里有大蟒蛇!”小丫头说。“就在那棵大白果树兜子下盘着,吃鸡吃小猪,没人敢过去。”
“真的?”邬彤彤惊问。“大竹园没人敢去?”
“那里头野!”三丫头说。“动不动豺狗毛狗就从里面跑出来抓鸡子,咬小猪娃子!”
“怎不拿枪打呢?”邬彤彤说。“打死豺狗毛狗,好剥皮吃肉。”
“现在没枪。”王瑶说。“过去民兵队长家里有线拐子枪,还有鸟铳,跑到下口的陡石崖,打鸽子。”
“那枪与鸟铳呢?”邬彤彤兴趣大增。
“枪上交了,鸟铳被他卖给了山里头的人。”王瑶说。“山里头尽是大山沟子,林子深,豺狗成群结队,还有山豹子。”
“我的妈耶,怕人!”邬彤彤说。“哎!吴华的爸去山里头的天葬盆,老殷湾诊猪诊牛,怎没碰着?”
“那是过去。”三丫头说。“还没说风就是雨的,也不问清楚什么时候!”
“未必现在就没得?”邬彤彤不相信。
“有,尽是野猪出来吃庄稼害人!”三丫头说。“还有野猪精呢!”
“有野猪精怎么没变成人,把你掳去做老婆?”邬彤彤忍不住讥讽。
“是有彤彤姐。”王瑶说。“高山岗就有人碰到过野猪精。”
“怎么讲?”邬彤彤将信将疑。“野猪精是什么样子?”
“有个黄德新,家里藏了条鸟铳。”王瑶说。“春天山上化了雪,野猪正出没,他就拿着鸟铳上山去打。”
“打着了吗?”听故事邬彤彤就有些迫不及待。
据黄德新自己说,那次他背着鸟铳上山,原准备打几只野雉鸡,大个头,五花翎羽,尤其屁后两根大长翎子,街上有人专门收购,做戏子帽子上的装饰品,很值钱。
原本下了雪的,山树柴草都掉了叶子,发黄枯萎。他就爬上老石山,山上松树不多,枫树麻栎树荫山脑等杂树,成林成片,树干上都光秃秃的,视野很好。
老石山往常野鸡地雉很多,发出的“咯咯咕咕”声,在湾子里都能听得见。
黄德新在山上爬了半晌午,硬是连野鸡的毛影子也没见着。
当他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爬到狮石岭时,从山凹间突然蹿出一头大野猪,正带着一群小野猪觅食,用嘴巴拱土地里的草兜子吃。
那头野猪是花的,黑脊背白肚子,大尖嘴巴上长着两根大弯獠牙,样子挺凶恶。
小猪崽子半大不小的,有五六只,身上也是花的。
打野猪要打头,最好是一枪致命。
否则它不死就会攻击人,疯狂报复。
黄德新估摸着那头母野猪有两百多斤,很具攻击力。
因此,他悄悄躲在柴草林里穿梭,迂回到野猪的正前方。
他找了棵大枫兜子作掩护,瞄准野猪的头颅,半蹲着身子,照野猪砰的就是一枪。
山谷空旷,枪声很响,惊得小猪崽子四下跳蹿。
谁想野母猪皮糙肉厚,中了一枪调头就跑,黄德新估摸着它应撑不了多久:鸟铳枪膛里他合着炸药,装了许多钢珠。野猪中枪,会流血过多,最后而亡。
他起身大着胆子就追,拐过山凹,追到一个山凹,却见一个女人,正坐在石板上用手梳头,破口大骂:“些娘卖x的!老娘正带着伢玩,平白无故的遭混账王八蛋拿枪来打,把老娘的头都打痛了!”
明明是头花肚子野猪,追到这儿却变成了身穿花白褂子的女人,黄德新晓得碰着精怪,他的鸟铳也就用到了头。
“后来呢?”邬彤彤听的正尽兴,突然没了,忍不住接着问。
“后黄德新就总是走霉运。”三丫头说。“一天夜里,他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淹死在他们村口的大水库里。”
“怎么会呢?”邬彤彤百思不解。
“这可都是他湾里人亲眼目睹的。”王瑶说。“据说在他死前,有人看见过女的,穿着白花裙子,坐在山头上,对着他哭,他无论走哪儿,都能碰上那个女人哭!”
“就是那野猪精么?”邬彤彤又听的兴致勃勃。
“不只是野猪精。”三丫头说。“还有人晚上看见,五六个小伢,光溜着屁股蛋子,头顶孝帽,手抬花圈,走进了他家里。再跟着一瞧,人不见了,几只花圈排放在他家院子里!”
“真有这种事?”邬彤彤骇然心惊。
“都是他湾里人说的。”三丫头说。“还有蹊跷的哟!”
“怎么蹊跷的?”郭蕊蕊问。
“家人给他做坟的时候,头天做好了,第二天就被野猪拱的只见棺材!”三丫头说。“还有人听到一个女人,在他坟头前骂他!”
“他的坟做起来了么?”邬彤彤问。
“屁!”王瑶说。“上面不能堆土,他的儿子们就用水泥加石子灌,夜晚守在坟山上,直到水泥长住了,野猪再拱不动为止!”
“野猪精报复心真怕人!”邬彤彤喟叹。“再后来呢?”
“再后来他湾里人不敢打野猪。”三丫头说。“怕打了野猪精的儿孙,要遭野猪精的报应!”
现在那里野猪成患,庄稼根本兴不起来,不只是野猪,还有兔子刺猬,果子狸,猪獾等野兽,它们大白天就到村头村后闲逛,旁若无人。
还好没有攻击人。
但人家差不多都搬走了。
“妈耶!山野的精怪还惹不起!”邬彤彤说。“怪不得人们相信什么皮大仙,黄大仙,狐大仙的。”
“皮大仙是么事?”郭蕊蕊不解。
“皮大仙是刺猬。”三丫头说。“黄大仙是黄鼠狼,狐大仙就是毛狗!”
“妈的!刺猬也是大仙?”邬彤彤意想不到。“少见!”
“少见多怪!”三丫头笑。“没见识过什么的,狗屁不懂!”
一路说着,不觉到了家。
走进院子,就见文文在墙边树栏处练武。
“文文!你怎么来了?”小丫头见她,就跑了过去。“会打反叉,倒空翻么?”
“姐!我会的。”文文作势做动作。“不信我做你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