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峰脚步骤停,他回转身来,惊愕问道:“你大嫂?”
沈三老爷瞧着他神色,看出他是还不知道此事。
“是的。”
沈峰眼神变了几次,问道:“她什么时候出去的,去哪儿,干什么?回来了没?”
沈三老爷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愣了。
他这反应,怎么比他们这些外人反应还大。
不过细想好像也正常,毕竟大嫂可是多年不曾出府了。
只是他这些问题,前三个,他怎么可能知道。
“听管家说,大嫂大概是巳时过半时叫人套了马车出门。至于去哪儿,干什么,她没说。”他歇了口气,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她暂时好像还没回府。”
沈峰抬眼看了眼天色,还没回来……什么事,让她竟然破例出门,还办了这么久。
沈三老爷见他蹙眉走神,良久都不说话,有些担忧,低声唤了他一声,“大哥。”
沈峰循声将目光转向他,想到了两人刚才聊的人。
他眉头皱得更明显了些,难道,她是回贺家了?
沈三老爷被他看的一头雾水。
“怎么了?”
沈峰快速将情绪收起,“没事,你先去找星蕴。”
话一说完,他就转身离去。相较刚才,他脚下步伐迈得大了些。
沈三老爷直觉怪异,可见他离去,也不好再打听,摇了摇头,出门去大海捞针了。
沈峰先回了自己院子,去到佛堂,果然没看到贺舒窈,也没看到伺候她的嬷嬷琼玖。
问了伺候的侍女,也无一人知道她为何突然出府,更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申时过半,下人来佛堂通报沈峰,贺舒窈回府了。
从回府后,他就一直等在这里,盯着佛像看着,身上的朝服都没有去换。
听下人说,她还带了贺朝回府,他眸色加深了些。
她果然是回贺家了。
他盯着佛像没动,吩咐下人不必告知贺舒窈自己在这等她,挥手让人下去了。
下人离开,他也没走。
这座佛堂不大,只摆放了两座小小的佛像。
一座是燃灯古佛,代表过去,一座是弥勒佛,昭示未来。
两座佛像并排摆在一起,受着同一炉香火供奉。
以前他来这的时候,没觉得这样的摆放有什么问题,现如今在这里站了这么久,却越看越奇怪。
他们两个怎么会并排摆在一起?
是想渡过去,还是求未来。
又在这站了两柱香的时间,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沈峰醒神,感觉到脚步停了一会,才再次恢复正常。
他没有回头,仿若不知。
贺舒窈安顿好贺朝,就来了佛堂。一走进来,一眼便看见了佛堂中的背影。
她脚步微顿,很快又恢复正常,脸上神色则从头到尾未曾变过。
走到佛堂前,她抬手示意琼玖留在外面,自己迈步进去。
她一直走到了沈峰身旁,他也没有回头,看着佛像仿佛是入了定。
她主动询问:“你怎么来了?”
沈峰是沙场征伐之人,不信佛。这些年,他不反对她拜佛,却也很少来这儿,来了也不会久站,说自己身上杀伐之气太重,怕毁了她攒积的功德。
沈峰视线未移。
她看着他身上的朝服,换了个问法,“你来多久了?”
沈峰眼睛动了动,看着左边的燃灯古佛,不确定地问她,“这是过去佛?”
贺舒窈眼底多了一分打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
沈峰又问:“求什么?”
贺舒窈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思索了一翻,道:“可清三业,化解冤亲债主,免堕三途受尽万苦,化解心中恶气,消除违缘业障。”
沈峰听罢,垂眸低问:“这也是你所求的?”
贺舒窈直觉他这个问题有些怪异,偏偏一时间,又抓不到怪异之处。
她的视线在两座佛像中扫了一圈,“众生皆有业,我所求和众人所求无甚区别。”
众生皆有业……的确如此。
沈峰重新抬起目光,“听门口的人说,你今日出府了?”
贺舒窈看向旁边的弥勒佛,神色自若,“是。”
沈峰转过身来,“我记得,你快有十年未出府了?”
贺舒窈细想,“大概。”
具体多久,她似乎也记不清了。
停了一下,她说出原因,“我去看了朝儿。”
沈峰自然接问:“怎么突然想起去看他了?”
贺舒窈未曾思考,对答如流,“家里来信,说他病得厉害。”
沈峰听着,没有再追问。
相互安静了一会,贺舒窈陈述道:“我将朝儿带了回来,决定让他在沈家休养。”
听着决定二字,沈峰知道她这不是在和他商量。
他也没反对,“他怎么样了?情况可好些了?”
贺舒窈偏过视线,看似温和的眼神里多了探究,“不如何。”
沈峰听出了另外的意思,没接话。
过了片刻,贺舒窈再次开口,“我记得,你回来的时候,只是和我说,他受了伤。”
大军班师回朝前几日,沈峰就派亲信将贺朝送回了京都,送回了贺家。
他回京那日,就告诉贺舒窈,贺朝伤到了腿,已经被送回贺家休养。他的确没有和她提起,他心智受损一事。
沈峰未有心虚,“是。”
贺舒窈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并没有质问他原因。
沈峰直视她的眼睛,“你回了贺家,贺家的人可有告诉你他为何受伤?”
贺舒窈移开视线。
沈峰紧盯着她的神色,“看来你知道是你父亲让他跟着我去北疆的。”
贺舒窈眼皮垂下,“他没有和我说过。”
沈峰面上情绪未变,心中嗤笑,但她明明知道,却没有和他说。
不质问他,是她也知道贺朝去那儿的目的。
佛堂里的香,实在不好闻,甚至因为日夜燃着有点刺鼻,一点也不能让人顿悟清心寡欲。
两人沉默下来,配上这种香味,周围气氛更显怪异。
这种味道贺舒窈闻习惯了,沈峰却不习惯。
在这儿站得越久,越是反感。
他知道她耐心好,他不说话,她可以一直和他在这里无声地站着。
他跳过了贺朝的话题,“北疆出现了一座铜矿。更确切地说,是一座铜银矿场。”
在他特意的观察下,还是看到了贺舒窈眼里细小的快速消失的变化。
停了须臾,他追问道:“你知道那座矿山在哪里?”
贺舒窈顺着话头问道:“哪里?”
沈峰答得也干脆,“乌项一族守护的那座神山。”
贺舒窈眼尾微微眯了一下,这是她诧异的表现。
沈峰缓缓补充,“就在云州和江州交界的地方。”
贺舒窈和他对视了一会,猜测性反问:“这就是此次陛下迟迟不论功行赏的原因?”
沈峰和她对视了少顷,将视线重新转向佛像,这一次,他看得是弥勒佛。
“或许是。”
贺舒窈仍然注视着他,用眼神询问,或许的另一层意思。
他没看她,也体会了她的意思,回道:“穆稹死在了矿场,在他死之前,他来找过我,他拿的通行令牌也是沈家军的。”
贺舒窈一听就明白了其中关键,眼神无形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犀利,“这些你之前为什么没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