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从来都不关心这些。”
一句话反客为主,贺舒窈不好接话。
这些年她的确不关心外界的事,贺家的事也不例外。
沈峰没看她,他低下目光,叹息了一声,“陛下迟迟不给这次征战北疆的将士封赏,也不仅仅是因为沈家。”
沈峰负手于背后,“他是还没想好,怎么安排晋王。”
说到晋王,他想起了不久前见到的那张气色极差的脸。
若晋王真的病了……或许陛下也不是没有想好怎么安排晋王,而是他这病,让陛下改变了主意。
对于晋王,贺舒窈不熟。
沈峰又将话题说了回去,“陛下对晋王也是有疑的,怀疑是他在封地私开矿山,私铸钱币。”
若是以前,贺舒窈也不想关心晋王。
沈峰继续道:“亲王在封地私铸钱币,此罪非同小可。所以现在,晋王也在查那座矿山的背后之人。”
但是现在,似乎不行。
“那他可有查到什么?”
“不知道。”沈峰答完后,突然扭头问道:“你很关心这件事?”
贺舒窈对上他的突袭,睫毛都未动一下,“我只是顺着你的话在说。”
沈峰轻笑,“我以前和你说这种事的时候,你从来不接话。”
贺舒窈依旧不改神色,反将一军,“那你和我说这些,是让我问还是不想让我问?”
“……”他收回了视线,声音中透出了一丝消沉,“那你就帮我理一下,那矿山的背后之人可能是谁。”
未等她说话,他讽刺一笑,“那座矿山被曝出来时,我才知道它的存在,星耀在云州驻守多年,竟然也不知晓丝毫。”
其实,就凭这件事,这次若陛下真的要治罪沈家,也是理所应当。
贺舒窈没给他理,只道:“既然不是沈家,你又何必担心。”
沈峰安静了片刻,笑道:“也是,陛下英明,定然自有圣断。”
贺舒窈没再说什么,见香炉里的香快烧完了,她走上前去,不慌不忙,动作优雅地点了三支续上。
在她将香插进香炉时,沈峰骤然再次开口。
“班师回朝的前一日,我去看南南了。”
贺舒窈插香的手一顿。
整个佛堂里寂静无声,她背着他在原地站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才把香稳稳插入香炉中。
沈峰看着她手上动作,声调不高,和她娓娓道来,“我去的那日,漠苍山山顶,还有不少积雪,和她睡在那里那日一样。”
贺舒窈手垂在身侧,站在原地。
“和那日一样冷。”他负在身后的手握了一下,“这么多年,除了星耀,我们都没有去看过她,让她一个人孤单地留在那荒凉之地,我们真的是这世上最糟糕的父母。”
贺舒窈被宽大的衣袖挡住的手也握了一下,头也不回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沈峰没有立即回答。
他不答,背对着他的贺舒窈也不再说话。
静谧的四周,多了一股无形的压抑。
直到新点的香有香灰落下时,沈峰才重新开口,“等京都事了,我们去北疆,一起去看看她。”
贺舒窈盯着那几根香,盯的眼睛都有了酸涩之感,也没有回答。
她不说好,也不说拒绝。
沈峰追问:“这么多年,你就真的不想去看看她?”
贺舒窈拿起放在供台上的念珠,双手合十,朝着佛像虔诚地拜了拜,道:“快用饭了,你先去换身衣服吧。”
这是否定?
沈峰没有立即走,他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佛像,眼光落在那座燃灯古佛上。
和佛像对视了许久,他问她,“你为什么不敢去看她?”
他问得很平和,就像是恩爱的夫妻,在休闲的夜晚,平常地聊着很日常的话题。
贺舒窈目光稍滞,捏着佛珠的手也有些僵硬。
她不说话,沈峰也不动,似乎是执着上了,一定要听到她的回答。
她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道:“我们总会相见的。”
她当时坚定地说绝不往生,若是那样,她想她们一定会在地狱见到的。
既然会见,何必再去碍她的眼。
沈峰初听这话,神色中出现了惊诧。
好在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总会相见是另一层意思。
贺舒窈背对着他,也没有看见他那泄露的情绪。
沈峰速度将神色恢复过来,想要看清她的神色。无奈,她一直背对着他站着,让他无法窥探。
他在她身后又站了许久,没再问什么,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
天色真的不早了,即使佛像前燃着蜡烛,佛堂里也暗了下来。
沈峰看着外面投进来的黑影,低垂视线调整了一下情绪。
再抬眼时,他走上前去,也点了三根香插进香炉里,便转身朝外走去。
踏出门时,他忽然又停下脚步。
在原地站了一会,他保持着这个站向,看着已经黑了天空,用陈述的语气告诉她,“她不会成佛的。”
缓了一瞬,他继续道:“我曾听一位游僧说,征战沙场的将士基本上都是阿修罗转世,有福报没功德,又带着嗔恚心。这样的人,与佛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