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政南在监狱里的时候有幸尝过苏羡君的手艺,毫不夸张地说,效果堪比百草枯。
吃一口就让你吐个三天三夜的那种。
叶政南回忆完毕,望过去时苏羡君差不多已经买完了,骑着电瓶车正往外走。
苏羡君出来又看到金发碧眼的帅哥骑着一辆破共享单车沉思着一张脸,金毛塞到头盔下面,隐隐露出来几缕洒在脸庞上让他看起来分外呆萌。
但苏羡君还是敏锐地发现他眼睛亮了亮。
这下苏羡君想装作没看见他都不行。
她捏手闸停了下来,语气带上了一点无奈:“撒欧斯,你怎么又跟上我了?”
“……”叶政南对这个问题保持缄默,他顿了顿,看见车筐里花花绿绿的塑料袋,想到了转移问题的好方法:“姐姐买了这么多菜啊?姐姐会做菜吗?真羡慕能吃到姐姐做的菜的人呢。”
苏羡君听到这话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一个词叫“茶言茶语”,她扶额,笑了一下:“想什么呢?我可不会做。”
“我一般是等家弟做。”
叶政南:“……”
不愧是你啊。
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真是难为他那新上任的小舅子了。
一边上学,一边还要操心刚回家的姐姐会不会饿着。
叶政南想,如果他有朝一日登堂入室了,一定会给小舅子包一个大大的红包——不,还是包张银行卡当作改口费吧。
苏羡君看懂了叶政南脸上的欲言又止,忍不住挑眉:“你那是个什么表情?怎么,觉得女孩子不会做饭觉得丢人?”
“当然不是。”叶政南断然否认,他的目光坚定又澄澈,就这样看着苏羡君:“我从来都不觉得女孩子天生应该会做饭。”
“我的、”他顿了一下:“madre,她从来都没进过厨房,我四岁的时候就踩着小凳子站在厨房里做菜给她吃。”
提起妈妈,叶政南的眼神罕见的柔软了下来。
苏羡君察觉到了他眼底复杂的情绪,她抿唇,安慰道:“你的妈妈一定是个很温柔的姑娘吧。”
叶政南嗯了一声,主动道:“那我就不打扰姐姐了。”
苏羡君还没说什么,就看见青年一拧车把,窜了很远。
苏羡君眼底闪过一抹笑,看向车筐里插着的洋甘菊唇角上翘。
行吧,真是个可爱的外国小男孩,还会送花呢。
苏羡君美滋滋的骑着车找了个小饭馆吃了顿晚饭。
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加上现在快深秋了,“秋老虎”猖獗极了,逮人就咬,基本也看不到小区里的大爷大妈乱晃。
苏羡君提着塑料袋上楼,电梯门一打开,就看见一道西装革履的身影站在门口。
苏羡君停在了原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喊出来,千言万语最后化成了一句话。
“苏先生。”
苏锦寒听到这个称呼,愣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楼道内,声控灯亮了起来,兄妹两个之间隔了两三米远,但是又好像不止两三米远。
苏锦寒努力的调动肌肉,让自己笑起来,就像这五年并没有分别,故作轻松:“羡君,你不让哥哥进去坐坐吗?”
一句“羡君”,一句“哥哥”,就像曾经一样,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苏羡君假想过苏锦寒找到她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她以为自己会承受不住哭泣,锤他打他质问他为什么要放弃她,这五年时间看都不看她一眼,最后在他的道歉和轻哄下和五年前一样扑到他的怀里撒泼耍赖。
事情真正来临时,苏羡君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一句“苏先生”便拉开了所有的距离。
她早在监狱里一次又一次遭受迫害的时候就已经对所谓的家人失望了。
她不想在怀有期待的时候被人再次打落失望的深渊。
苏锦寒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姑娘,再次扬着笑重复了一遍:“羡君,让哥哥进去坐坐吧,我们兄妹两个好好聊聊天。”
“我担不起苏大少一句‘妹妹’。”
苏羡君不咸不淡的噎了他一句,把右手的东西换到左手,就从兜里摸出钥匙来开门。
门有点不好开,苏羡君插进钥匙拧了一会儿没拧动。
“我来吧……”苏锦寒想要上前帮忙,苏羡君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婉言谢绝,然后把塑料袋放在地上开门。
苏锦寒不由后退了几步,语气里带上了苦涩感:“一定要跟哥哥这么客气吗,羡君?”
苏羡君没理他,然后终于把门打开了,她推开门示意苏锦寒进来。
苏锦寒弯腰想要换鞋,苏羡君瞥了他一眼:“不用麻烦了,过来坐吧。”
说完,她便走向厨房把花花绿绿的塑料袋放进厨房里,提了个暖水瓶,拿了个玻璃杯,放了点茶叶倒上水递在苏锦寒面前。
“家里茶叶不好,你将就着喝。”
苏羡君的语气很淡,带着些客气和疏远。
她摘掉身上的白色斜挎包,挂到衣架上,然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没有任何难堪,也没有任何激愤,更没有一丝责怪和怨怼。
留给他的只有平静和淡然。
苏锦寒一时之间有些恐慌。
在真正见到苏羡君之前,他也曾设想过他会看见一个什么样的妹妹。
愤世嫉俗?
歇斯底里?
被五年牢狱生活磨平了所有的棱角和傲气,变得麻木卑微甚至懦弱?
苏锦寒觉得应该是前面的样子,因为他再见到苏羡君后已经明白顾州城前些日子受伤是怎么来的了。
一命换一命的孤注一掷让他觉得应该是歇斯底里的、崩溃的。
但他唯独没想到,她的样子是平静。
没有“恨意”,没有“报复”。
但就是这个样子让苏锦寒知道,他可能真的挽不回这个妹妹了。
苏锦寒不提来意,苏羡君也不多问,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捧着杯子慢慢喝着。
监狱里上过的一节课。
猎人与猎物比的就是耐心,谁有足够的耐心,谁才有可能是胜者。
一杯茶快要见底的时候,终于还是苏锦寒先开口了。
“我今天来找你,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回苏家。”苏锦寒说的有些慢,但一听就知道是深思熟虑过的,“你住在外面,我很担心你。这世道女孩子一个人总是不大安全的。”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真想让人给他鼓鼓掌。
苏羡君唇角扬起,状似疑惑:“苏先生是以什么身份对我说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