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高考,远比余茵想象中顺利得多。
往年这几天总是下起雷暴雨,今年一直太阳高悬。天气炎热,也好过穿着湿鞋袜考试。
好运降临一样,和季南泩讨论过的那道数学题目同类型的题出现在了数学试卷里。最后一门考完,余茵望着收卷老师,心里有种尘埃落定的平静感。
季南泩的父亲不在,季南泩约了人打球,匆匆离开。余茵本想和他单独聊聊生日的安排,也不了了之。
余母没问任何和考试相关的问题,揉了揉余茵的头发说辛苦了,从后座拿出一个新款手机交给她。大方地发了笔四位数的转账,大手一挥:“你不是想做头发吗,去吧。”
——网上人人想要的模范母亲竟是我老妈。
余茵眼泪汪汪,给母亲几个疯狂大亲亲。
她和吴枫约在中心商场见面。
余茵长相清秀,大眼睛瓜子脸,缺点也很明显,脑门高。她几次想剪刘海,都在余母的威逼利诱下被迫中止。余母坚持学生要有学生样,要求她留大光明马尾。
班上偶尔也能听见男生在夸奖陈容倩时,小声地说一句:“其实余茵也挺好看的,就是不太会打扮,看起来不太起眼。”
剪刘海几乎成了余茵的执念,早在去年,她就信誓旦旦地表示高考后第一件事情就去做头发。
余茵随余母,头发又多又厚,发质毛躁,秋冬极易炸毛。造型师一番奇妙的操作下来,头发立刻变得柔顺光滑,稍稍修剪了几下,空气刘海挡住了余茵的高额头,更显出五官的精致。
吴枫看着她半天都不敢认,在烫发机器下疯狂挥手:“美女,呜呜,我的美女姐姐,我贴贴,我贴贴。”
做好头发去逛街。
余茵送了吴枫一支口红,吴枫染了浅色头发,不涂口红的时候看起来没有血色。吴枫回赠了她一件娃娃领的粉白千鸟格连衣裙,算是毕业礼物。
两人都成年了,余茵三月生日,吴枫更早,前一年十月。晚餐时理直气壮地点了一罐啤酒,分着喝完了。顺便还商量了一下余茵告白的事。
吴枫的漂亮表姐是学美术的,在学校附近有个小仓库存放美术材料。吴枫跟表姐联系过,仓库借给她们随便用。
“不知道他明天什么安排,你先问问吧。”吴枫说。
余茵给季南泩拨了电话,他那头很热闹,男女声都有,一片嘈杂。接起电话后他说了句等等,到了安静点的地方才出声问:“什么事?”
“你明天过生日怎么安排?”
“安排发在班群里了。”季南泩声音懒散,声线比平时低,“我爸妈在江边租了个弄轰趴的别墅,我和季北扬今年都在那儿过生日。”
“你邀请了全班人吗?”
“是。”
余茵突然有些词穷,电话静了下来,季南泩也没说话,但也没挂电话。
余茵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等她说再见,但她现在还不想挂,讪讪地找话题:“你现在在跟朋友一起庆祝吗?”
那头的人轻笑了一声,“你在帮我妈妈查岗吗?”
话音含笑,话里却没有多少笑意。余茵意识到他并不喜欢被这样盘问,匆匆挂了电话。
一看微信,群里密密麻麻的消息,都是在她和吴枫做头发的时候发生的。两人都屏蔽了班级群,没人艾特就没有通知,所以没看到。
“还要过夜啊?”吴枫翻着聊天记录,小声说。
余茵看了眼安排,“9号是季南泩生日,10号是季北扬生日。”她看好友犹豫,提议说,“晚上我送你回去,第二天你再过来。”
吴枫摇头,“我就随口一说,我肯定陪你的。”她的表情切换成担心,“那你告白怎么办啊?”
余茵撇嘴:“我也不知道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坦白说,她心里打了退堂鼓。
看时间不早,两人各自打车回家。
余茵刚进单元门吴枫已经到了,发来报平安的短信。她停在楼梯上回消息,头顶上的声控灯熄了,放下手机一抬头,看到了转角处拎着一袋垃圾的季北扬。
“你吓死我了——”余茵捂住胸口,“人吓人吓死人。”
声控灯随着说话声亮起,头顶布满灰尘的灯清楚地照出余茵的变化。
季北扬原地站了许久,目光幽深直白地看过来,像在辨认她是谁。
余茵感觉到了他不同以往的视线,他眼神里有东西变了,却说不出来是什么。她极其不自在,垂下头往上走了两步。
季北扬用一贯冷淡的语气问:“考得怎么样?”
余茵松了口气。
这才是她熟悉的季北扬。
他是今天第一个问她这个问题的人。
余茵笑得龇牙咧嘴,叉着腰,“非常好。你呢?”
“能上京市。”
听听,这口气,比她还狂。
余茵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口一问:“怎么没跟你哥一起出去玩?”
季北扬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去?”
“对哦,你不喜欢人多。”余茵尴尬地看向他手里的垃圾袋,“你扔垃圾吧,我回家了。”
“来我家看电影吧。”季北扬突然发出邀请。
“啊?”
“你回去打声招呼就下楼吧,我在楼下等你,我们去趟超市,买点你喜欢的零食。”
余茵大概一年多没看过电影了,家里的wi-F停了两年,还没重办。她心痒痒,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了,上楼快速地跟余父余母打了个招呼,得到了父母“钱没白花”的夸奖后,一溜烟跑下楼找季北扬。
夏夜悠长,晚风滚烫。两人买了一大兜子零食还不够,又在小区门口的小摊上买了一份铁板烧烤。
赵慧不在,她是儿科医生,有急诊去医院了。余北扬的父亲在家,跟余茵打了个照面就默默进了书房,把客厅让给两个小家伙。
季北扬打开投影仪,让余茵选片儿。他起身拉上窗帘,又关了灯。
“干嘛?”
“这样有气氛。”
余茵“哦”了一声,点开了一部科幻片。
烤串一半重辣一半微辣,两个油袋子交叠摞在一起,余茵正看着电影,敏锐地捕捉到了耳边有粗\/重的呼吸声,再一看季北扬,嘴巴肿了。
“香肠嘴。”余茵笑,把碳酸饮料递到他面前,凑近去看他的嘴巴。
季北扬冷着脸避开,手死死捂住嘴,不让她看。
余茵立马放下饮料去扒他的手,季北扬越往后躲,她就越想再看一眼。躲着躲着,季北扬从仰靠在沙发上的姿势变成了半躺在沙发上,衣服摩挲,一个伸手扯一个回手挡,余茵来不及反应,半边身子就压倒了季北扬的身上。
这不对。
她笑不下去了,笑容僵在脸上,季北扬的眼神霎时早变了,让她陌生。她想起身,手无意识地一撑,掌心不知道碰到了哪儿,季北扬发出了一声闷\/喘。
门就是这个时候被打开的。
季南泩站在楼梯间斜斜劈进来的光里,身上有稀薄的酒气,桃花眼微眯,似笑非笑:“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