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饶看着眼前的女孩,用虚心求教的口吻示弱,眼神却飘飘忽忽地看向他的脸,那里藏着的不是求知欲,而是掠夺、窃取。他曾用这种的眼神看过那个人,也用示弱的方式以退为进地得到过许多,所以他很清楚。
同样的把戏在他面前没用。
他是最卑劣的肮脏的那个。
“我不在非公开场合回答问题。”
他用一个根本算不上理由的借口保持着表面的体面,看到面前的人脸陡然红了起来。
是羞怯、愤怒,还是被戳破了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他根本不在乎,瞥开眼,看向还想继续喋喋不休的校领导,摁了摁眉心,“刘主任,我身体不太舒服,先离开了。实验室投资的事情我让助理联系你,可以跟他细聊。”
刘主任哂笑了一下,目的达到了,也没有继续寒暄的必要,“好,走吧。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健康。”
路绕点了下头,算是告别,他转身,那女孩紧跟着上来,“路、学长,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您说,就一分钟可以吗?”
她的语气里饱含恳切的哀求,眼神却十分冷淡,似乎还有愤怒。一双极其透亮的眼睛,什么都藏不住。有那么一瞬间,她蹙眉的样子,和那个人很像。
路绕的脚步因为这分相似停了一下脚步,“你说。”
这是他给她的最后机会。
但她没抓住这个机会,眼神飘忽不定,往他身后刘主任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回来,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能找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吗?”她问。
路绕浪费了一分钟,冷冷瞥了她一眼,绕开她,往前走。
“真的是很重要的事。”那女孩还在说,声音笃定,“你不听会后悔的!”
不会。
最后悔的事情,他早已经历过了。
路饶迈上台阶,稍一抬手,守在后门的两个黑衣保镖快步走过来,挡住了余茵。
“不好意思,今天的讲座已经结束了,请您离开。”
路饶走的速度很快,眨眼间便行至礼堂门口。礼堂来听讲座的学生早已散去,整个大堂冷冷清清的,声音稍大一点,就能在穹顶里留下回音。
余茵在想该如何留住他,他的防备心实在太重。
“于音——”
有人在礼堂大门边冒头,是余茵室友徐可,她上完厕所没见余茵人影,特意回来寻,声音在大堂里回荡,“不走吗?不是说一起去食堂的吗?”
余茵不记得是何时答应过的,她愣了一下,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小可,我有点事儿。”
话音未落,那道本已行至门口的身影硬生生停住,男人倏地回过头,三两步迈到余茵面前。
“你叫什么?”他声音淬着寒气,是锋利尖刀上的那抹寒光,只能刺伤他自己。
余茵回望他,坦坦荡荡:“我叫余茵。”
路饶猛地便开脸,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潮,眼尾清晰可见一抹水光。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血色皮肤轧出青白。
余茵心口猛地被抓扯一下。
只是听见同样的名字,就会如此失控吗?
他喉结滚动几下,再回头时目光泠冽森然,带着深沉的探究,“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个名字,你是谁?”
“这就是我自己的名字,我没有从任何地方知道这个名字。”
余茵抬头直视着他,再次问道,“学长,我能占用你两分钟吗?我有些事,想单独跟你说。”
十分钟后,余茵坐上了路饶停在礼堂附近林荫道边的车。
他的座驾是一辆骚气十足的明黄色保时捷,无论是颜色还是车型与他内敛的气质都不搭,但余茵知道这辆车的由来,是他十八岁生日时她送的礼物。这颜色是她特意选的,觉得他总端着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甚是无趣,开玩笑似地说想看他以后开着香车载着美女。
路绕坐在驾驶室,修长的手指捏着两张薄薄的A4纸,是他助理刚刚送来的。
余茵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两眼,在上头看到了名字“于音”,应该是她的入学登记表或者档案之类的东西。
男人反复翻了几遍,表上的内容并不多,姓名、籍贯、从前的学校,家庭关系。除了家庭关系那栏干干净净,验证了她的孤儿身份。从这张表上的其他信息来看,只是个普通的学生。
是于音不是余茵。
路饶的目光再次掠过姓名栏,随手把两张纸放在一边,降下车窗,“有什么事,你说吧,合适的话我会帮忙。”
这态度,就是打发一个莫名其妙缠上他的普通学妹了。
余茵看着他,单刀直入地说:“路饶,我是姐姐。”
男人听到姐姐两个字时愣了一秒,嗤笑一声,眼底笑意全无,“下车。”
“路饶!我是余茵,余耀贤的女儿余茵。”她不理会他愈发冰冷的眼神,坚定地说下去,“我按照余耀贤的遗嘱去嶂城接你回了余家,在渝湖南路的老宅里我们一起生活了一年,这辆车是你18岁时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余茵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路饶,期待从他眼里看到惊讶、欣喜或者别的其他的情绪,但什么都没有。
路饶凉凉地看着她,如同在围观一场闹剧,“所以你接下来想说什么,你整容了,改头换面来到我身边。还是你五年前的失踪是遭遇了意外,你借尸还魂了,现在是你的新身体?下车,我不想再说第三次。”
“都不是。”余茵咬牙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说了这么多他还不信,“路饶,不管我说的内容多么荒谬,请你相信我。这并不是真实的世界,我们在游戏世界里,你因为生病,误把自己当作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我不得不进入这里,用新身份进入这个世界,想把你带回现实世界。你不是路饶,你是林照间。”
“很精彩的故事。”路饶看着她,“下车。”
余茵沉默地回答宿舍,一路上都在想为什么在她说出那么多细节后,路饶依然不信她是真的余茵。
她尝试着喊了几句系统,林照间的母亲在她进入世界前曾说会通过系统给她传递消息,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任何反应。
她怏怏地推开门,徐可也在,好奇地问她:“你跟路学长以前认识呀。”
余茵揉了下酸胀的太阳穴,“对。”
“那你见过他女朋友吗?”徐可兴奋地凑过来,“真那么漂亮吗?对哦,你应该没见过,他女朋友五年前就失踪了。不过真巧哦,你跟他女朋友名字念起来一样欸。”
余茵懵了两秒,蹙起眉,“你怎么知道他女朋友叫什么?还知道他女朋友失踪了?”
“余茵失踪案全国都知道吧。”徐可奇怪地看着她,“我记得前几年电视上轮番放,路学长为了找他失踪的女朋友,一切方法都用尽了。哦,对了,还有本书。”她滑着椅子回去,在书架上翻找两下,“路学长自己写的,你要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