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大哥和我都很挂念你,所以我特意做了些点心送过来,我放在门口了。”
“多谢三妹了,不过这次的疫症确实有些棘手,你放下东西后就快些离开,不要在这里逗留。”
“好,那二哥你自己多保重。”
商徵隔着院墙在寺院一处侧门外和代川匆匆说了几句话,然后她就起身离开了。
等她来到香积寺山门外一处临时搭建的木屋时,她刻意放慢了脚步,还有些好奇的往那木屋里多看了几眼。
“姑娘方才是去寺里看亲人的吧?可是家中也有人染上这害人的瘟疫了?”木屋里走出一位三十左右的妇人同她搭话道。
商徵对她摇了摇头,说道:“我家二哥是位郎中,他在寺庙里救治病患,我是过来给他送些吃食的。”
“哎~这个时候还愿意冒险在寺庙里照看那些病患的大夫可都是菩萨心肠的人啊。姑娘你进来歇歇脚,喝口水再走吧。我这里是秦县丞下令建的一处庖屋,专门负责给寺里的人送一日三餐的饭食。”
商徵本就有些好奇,于是便应邀进到了这间规模不小的木屋里。
那妇人十分面善,她说话间还热情的打了些水递给商徵。
“大家都怕接触到香积寺内的病患,怕离得近会被传染上那害人的疫症,因此没人愿意来这里帮厨,所以这里现在也就我和香杏两个厨娘。”那名叫做月娘的妇人对商徵介绍道。
商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屋内还有一位二十左右的姑娘正在一个盆里揉着面。
“寺院里有六七十号病者,你们这里只有两位厨娘可忙得过来?”商徵问道。
月娘一边摘菜,一边答道:“大家都惜命,怕被传染上那要命的瘟疫,所以秦大人就算出了双倍的报酬都找不到人来这里帮忙。我和香杏若不是家中都等着银子用,也不愿来这里冒这个险的。”
商徵闻言点了点头,月娘又自嘲般的笑着对她说道:“不过香杏她比我还是有盼头的多,她是为了给她的未婚夫婿攒银子读书才这般拼命的,以后她的夫婿若是有了功名在身,她的苦日子自然也就熬到头了喽~不像我……唉~”
“月娘,你说这些做什么。”
那名叫香杏的姑娘闻言羞红了脸,她有些腼腆的对着商徵笑了笑。商徵见状也对她浅浅一笑,以作回应。
香杏虽然生得有些矮小瘦弱,但是她干起活来动作却麻利的很,一瞧就知她是个勤快人。
见她们的事多,也为了方便自己能多了解二哥在寺内的动向。于是商徵主动帮着她们洗了许多菜,还表示自己之后只要有空就会来这里帮厨。
“那多不好意思,本是让你进来歇歇脚的。”月娘和香杏都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事,近段时间我家中也无它事,况且我二哥他还在香积寺内,我也想每日能隔墙和他说上两句话,也算是心安了。”商徵说道。
之后的几日,商徵果然都会来到这间庖屋里帮些忙。她们三人一起干活,一起闲聊,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月娘和香杏家都是附近桃源镇上的,月娘家男人是镇上的一位屠夫。香杏的父母则在几年前都相继离世,现在她家中只剩她一个人了,好在他父母在离世前已经给她定下了一门亲事,她的未婚夫婿也是桃源镇人氏,还是台县万柳书院的一位书生。
翌日辰时,一向最早到的月娘却姗姗来迟,进了门后她也是低着头遮遮掩掩的不太说话。
“月娘,你今日怎么来的这样迟?”香杏一边生火,一边有些奇怪的抬头向她问道。
月娘低头淘米,小声敷衍道:“没什么,就是昨夜睡迟了些,今早就起晚了。”
香杏心觉不对,于是她走到了月娘的身边,果然看到月娘的脸颊、眼角和胳膊上都有明显的淤青。
“你男人又打你了?”
“没事,我都习惯了,不怎么疼。”月娘放下衣袖,故作轻松道。
一向胆小腼腆的香杏却气得不行,她恨声咒骂道:“那胡屠夫整日好吃懒做,自从娶了你后他更是连杀猪的营生都不做了,就靠着你一个弱女子做这些些散活来补贴家用。就算这样他还不满足,还总是对你拳脚相加的,他真是没有良心!”
“算了,还不是怪我这几年一直生不出孩子。”月娘含泪欲泣道。
“月娘,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呢?你刚嫁到胡家那两年,可是给他生过一儿一女的。后来是胡屠夫自己糊涂又狠心,趁你不在家时居然将女儿卖给了人牙子,到现在都找不回来。谁能想到半年后,又因为他的疏忽,你家儿子还失足掉进河里溺亡了。现在他还好意思怪你不会生孩子,我看他真是坏透了!”香杏愤愤不平道。
月娘闻言也被勾起了伤心往事,她立马神情郁郁的抹起眼泪来。
商徵刚到庖屋外就听到了屋内二人的交谈声,但她也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的道理,于是她便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进到了屋内。
早膳很快就做好了,商徵提着熬好的粥和一大篮子菜包送去了香积寺。
返回时,她远远的看到在离庖屋不远处的一棵泡桐树下有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那女子正是一身秋香色粗布衣裙的香杏,而她对面的男子则身着一袭湖蓝色素面长袍,看着很是体面。
“那不是前几日在廊桥上碰上的那位傲慢书生嘛,他怎么会在这里?”商徵暗自思忖道。
于是她停下脚步,还蹑手蹑脚的躲到了一旁的树林里。
“我现在身上没有多少银子,也就这些了。”
只见香杏小心翼翼的打开手中的荷包,然后将里面的碎银全部取出交到了苏展鹏的手中。
“怎么只有三两?这些还不够我请那几位秀才喝壶好酒的。你不是已经在这里帮厨许久了嘛,难道衙门没给你发工钱?”苏展鹏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后,明显有些嫌弃的说道。
香杏轻咬贝齿,内疚的低声解释道:“对不起,我这里的工钱要到月底才能结算,所以我身上只有这些了,这些还是我前两个月在王员外家帮厨挣的工钱。”
“哎呀,算了算了,其他的我再想办法吧。”
苏展鹏蹙了蹙眉,然后神色不悦的将银子收到了自己袖中。
香杏见状立刻讨好的对他说道:“展鹏哥,现在城里瘟疫肆虐,你还是不要去城里喝酒了,要是……”
苏展鹏不耐烦的打断她道:“你懂什么?!请那些秀才相公们喝酒那是他们看得起我,只有跟这些文人雅士多多交流切磋,我才能精进学问嘛~你一个整日在厨房里围着灶台打转的妇人知道什么啊,就在这多嘴多舌的。”
“哦,我……我知道了。”
香杏闻言低下了头,再不敢多说一句。
苏展鹏见她这般温顺听话好糊弄,于是他又洋洋得意起来,步履轻快的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