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倾坐在马上,看着被拉出来的陈父,眼神淡淡。
陈家大哥十六七岁的模样,他上前同几个熟识的官差塞银子,都被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站在门口的陈嘉平自然也是看到了这一幕,更让他吃惊的是,他看到了和朱厚照一同骑在马上的张倾。
他和前几日见面的时候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板着稚嫩的脸,目光没有波澜的看着一切。
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一般,陈嘉平那种没来由的心悸又出现了。
陈嘉平把眼神里的阴鸷藏好,他知道,今日不能让父亲被带走,否则自己的一切谋划就是一个笑话。
脑子正在快速运转之时,就见赌场李老板的儿子。
人称李六指的青年男子,带着六七十个人呼呼啦啦的跑了过来。
这群人绝对不是乌合之众,全是练家子,不知一个赌场的老板短时间里,如何集齐了如此之多的好手。
李六指,人如其名,左手六指,据说练就了独门绝技,推牌九的时候,从来没输过。
就凭此番绝技,和陈家狼狈为奸,短短的七八年让广庆县的商户彻底的换了一回血。不少人家破人亡。
留下的也就是那些老字号,都是有背景有地位的。可不是他们几个圈套就能解决的了。
李六指等自己的人把官差团团围住后,才扬着笑脸走到铺头身边高声道:
“洪大哥,今日到底是吹什么风,给兄弟知会一声,也好叫我等心中有底。”
李六指说完后,十几家店铺的二掌柜也都哭着脸出来,他们不想掺和这些事儿。
可是李六指蛮横至极,直接让人绑了他们的家人,如今也是骑虎难下了。
官差心中也打鼓,他们只有十多人,前面的人都回县衙交差去了,因张家是最后一家。
所以大家也秉承着速战速决,从没想过会遇到如此反抗。
洪捕头色厉内荏的呵斥道:“官差办案,用和你一个庶民交代吗?你聚集如此多的人,想要造反吗?”
李六指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看着平日里同自己称兄道弟的官差如此,眼中厉色一闪而过。
仰头就看见正有恃无恐骑在马上的朱厚照和张倾,这两个小娃娃,毛都没长齐,竟然敢来看热闹,怕今天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你们两个是管事儿的?”
朱厚照勾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样?”
李六指冷哼一声,“庆广县历来安静繁荣,县令大人若是执意如此,是要我们这些商贾没有活路啊!”
说罢,后面就出来一群掌柜和老板的家眷们,口中哭嚎不止。
有年纪大些的竟然公然开始谩骂推搡官兵。
场面一时间有些乱。
朱厚照心中也有些慌,但面上不显。只不过他抓住缰绳的手死死的。
张倾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心中到底软了一下,不过是个十多岁,养尊处优的少年。
遇到这样的情景害怕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张倾语气郑重的开口。
朱厚照听完一愣,不知为何心中一暖,却嘴硬道:
“哼,这正是小爷要同你说的,小屁孩!”
张倾没有同他做口舌之争,这些人显然不是临时集结在一起的,一看就是早有准备的。
张倾的目光穿过人群,停留在站在门口,脸色沉重的陈嘉平身上。
不知为何,第一感觉就笃定是他。
这个时候,陈嘉平似有所感的抬头,迎上了张倾的目光。
他本以为张倾会有什么警告,怨恨,轻蔑之类的情绪。
却发现张倾只是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如同打量一个木头一般,没有任何情绪的就收回了目光。
这让他觉得羞恼和愤怒。无视,这在倭国在绝对是最高的羞辱,他要让这个人生死难求。
“那个想抢你爹人有问题?”朱厚照很明锐。
张倾点了点头,认真道:
“他给我的感觉很不好,很危险。”
朱厚照本想嘲笑他,但一想到他差点被人抢了爹娘,如果有人要抢自己的父皇母后,他定然把那人凌迟处死。
下面越发的混乱,有的官差已经拔出了大刀,张倾知道,只要大刀见血,一场动乱就避免不了。
如此张县令就算能平息,一个大过是逃不了的,在官场上,激起民怨古往今来都是大忌讳。
朱厚照从靴子里拔出一把镶满宝石的刀,咽了咽口水 道:
“一会儿你抓紧缰绳,我们一同逃出去。”
张倾能感受他握住宝刀的手有些颤抖,漂亮的双眸因为兴奋染红,很是瑰丽好看。
一个官兵暴怒,一刀砍向李六指带来的人,现场血溅的同时,尖叫哭喊不绝于耳。
站在门口的陈嘉平把双手踹在衣袖中,缓缓的笑了。
京城大户人家来的又如何,如今的场面除非出动军队才能收尾。到时候,还不是灰溜溜的滚出庆广县。
这这里,必须是陈家说了算!
他倒要看看这位皇后的外戚这次如何翻身。
有些妇孺被血腥的现场吓的尖叫,四处躲避。有人就看见被几个官差护住马匹。
一个老妇把不顾危险的死命往这里挤,中间李六指的人几乎是无差别的攻击。
不管是妇孺还是官兵,抬起拳头就打,有人还拿着凶器,欲要对着老妇砍杀动手。
老妇被砍到的瞬间,扑到了朱厚照的马匹附近,死死的抓住马鞍,一手死命的举着襁褓中的娃娃。
“我们被人利用了,求贵人救下娃娃。我等以死谢罪。”
朱厚照背这一幕吓呆了,他看着睡在襁褓中的娃娃白嫩可人,可老妇的脸却是狰狞可怖。
抬手就要用匕首去砍那妇人的抓住马鞍的手。
被张倾轻易的夺过了宝刀,张倾目光定定的看着朱厚照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们手中的刀永远不要对准自己的百姓。”
只留下这一句话,朱厚照觉得自己的怀抱一空,就被丢入了一个轻飘飘的东西。
他惯性的接住,低头一看,正是脸色溅了点点血痕的小娃娃。
那老妇人松了马鞍,倒地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