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家的第二天,谢母骑着电动车拉着两人去山上捡柴,第一次参与这种活动的周以辰,显得有些兴奋。
换了身谢威淘汰下来的旧衣服、旧鞋,一路上看见什么都觉得稀奇。
虽然和谢母已有段时间未见,但两人的视频聊天不少,对话比谢威这个亲儿子都多,这次回来见了面,也没有半分生涩。
几个月前在周以辰家里的那次谈话,此前的种种迹象和之后的慢慢调节,让谢母开始放下了心底的芥蒂,接受了这个自己儿子选定的人,选择的道路。
前两次来家里,谢母把周以辰当做儿子的好朋友,虽然客气周到,但到底是当做客人的,如今不同了,既然过了明面,那就要当成家人相处。
故此,谢母对周以辰没了开始时的客气,遇到什么事也会主动支使他,虽然大部分的活他也不会做,最后还是要谢威来干。
谢母直起腰来,拍了拍腿上沾染的灰土,看着周以辰抱着捆好的一大捆木柴,步履矫健地往车旁走。
木柴长短一致,摆放的整整齐齐,捆绑得也扎实,干活不矫情、干净利索,手脚也麻利,谢母满意地点头。
“回去给你俩炖排骨吃,”谢母冲着两人的方向喊道:“小周多吃点,这才几个月就瘦了这些,工作辛苦也不能这么累自己啊……”
“好,我要吃两碗大米饭,必须长十斤肉再回去。”
周以辰回头应道。
昨天他们刚一下车,谢母就像看陌生人一般盯着周以辰左看右看,拉着他的手直呼怎么瘦这么多。
知道他被派去外地驻扎,这半年都调不回来,吃不惯外面的饭菜,陌生的市场,工作压力也大,谢母的眼里露着心疼。
“要我说你们老板也真是的,干嘛非要你去?你们所里那么多人,就轮流去呗……”
“视频里就看你脸小了,没成想瘦了这么多,你妈看见不得心疼死,你胃还不好……”
到家不过两日,谢母已不止一次两次的念叨这件事,可见对周以辰瘦了这事格外上心。
周以辰与谢威对视一眼,两人相视而笑,对谢母的执着都免疫了。
“我看就是娇气的,自己不会做饭,有口吃的就行呗,”谢威将车里成捆的木柴摆正,吐槽道:“还挑三拣四的,再饿几天就好了……”
“嘿,这说的什么话?”谢母蹙眉,对着谢威就是一顿言辞教育,“你心思谁都和你一样呢?吃啥啥没够的,山猪吃不了细糠,啥都不挑拣……”
看着如此维护周以辰,却把自己儿子比作山猪的谢母,谢威满心的无奈,一旁的周以辰闷声捡笑,乐得都看不到眼睛了。
“你哥明天回来要在家住两天,”谢母弯腰,低着脑袋拾柴,想到自己的孙子,脸上笑意更加温柔,“家祎有个赛车比赛,你嫂子明个带他到外地比赛去,这小子天天精力旺盛,能跑能跳的,一点不随他爸。”
“嗯,我哥前些日子发的视频,我看家祎骑的挺好,挺有耐力的,满头的汗,摔倒了又爬起来继续追,男孩子就该这么着……”
谢文和谢威从小算是家里放任着长大的,父母没什么文化,对两儿子的教育全靠学校,村子里的父母也大体都这样,在城里孩子放学后报各种兴趣班时,谢威就和一群村里的孩子在山上撵鸡斗狗。
如今自己有了孩子,时代也不同了,周围的家长各种内卷,连带着孩子也被迫跟着卷,谢家祎现在还小,在学习上还抓不了什么,但各种兴趣班早就开始报名了。
张榕对此全力支持,夫妻俩在儿子这方面的投入也相当舍得,乐器、运动、英语、绘画,每样都带着儿子报了名,在其中挑出孩子喜欢的,继续投入。
出乎两个大人意料的是,谢家祎与不爱运动的父母不同,他极爱各种运动,即使摔倒受伤,或是累的满头大汗,也依然乐此不疲。
为此,平衡车、攀岩、游泳,谢家祎都学,还会全国各地的去比赛。
这次假期,正好有一场平衡车比赛在江宁举行,教练根据孩子们平日的表现和成绩,挑出了几个孩子,建议家长有条件的可以报名参加,也正好借着十一假期带着孩子去江宁玩一圈。
夫妻俩一合计,因着假期的机票太贵了,本着能省就省的原则,决定由张榕带着儿子去,谢文在家留守。
前脚送走了老婆孩子,后脚谢文就开车回了老家,上次接谢母回家的路上,谢文谨言慎行,一路上都在观察谢母的表情。
对母亲去给弟弟帮忙一事,谢文其实很矛盾,心里又是赞成又是担忧,一方面去了那边多待几日,可以让谢母趁机散心,也能与周以辰多些交集,培养培养感情,为日后周以辰进谢家做些准备,但另一方面又怕那两人在一些细微处露了马脚,让谢母在无任何准备的时候发现端倪。
奈何谢母去意已决,谢文也只得安慰自己走一步看一步吧。
谢母的摊牌来的猝不及防,没给谢威任何准备的机会,那晚先是一大家子一起聚餐,回家后又是面对谢母诘问时的慌乱,睡前的一场痛哭,感情的激荡让谢威脑子晕晕乎乎,根本想不起其他的,第二天一早又送谢母去车站,以至于两个人都忘了在家担惊受怕的谢文还不知道事发了。
谢文一路上察言观色,直到确定谢母面色如常后,才试探着开口问谢母这趟旅程的感受。
谢母面对自己的儿子,从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直接问了句:“小威和以辰的事,你知道多少?”
正在开车的谢文心里骤然一惊,脚下一个急刹车,把坐在后座没系安全带的谢母晃的头晕,后视镜里的谢母,脸上没了开始的笑意绵绵,正紧紧盯着自己一脸心虚的大儿子。
“好好开车,回家再说吧。”
一阵沉默后,谢母终于发话,而后不再交谈,闭目养神去了。
谢文脑内风暴席卷而至,一路上又是懊恼又是忐忑,谢母一句话问的不明不白,搞得本就心虚的谢文,都来不及细究,就被迫默认了。
谢母这模棱两可的话,还给了谢文一丝侥幸,虽心里已经有了百分之九十多的概率,谢母是知道了那两人的事,但仍然暗暗祈祷着,至少也别是在自己这漏的陷,不然真没法和弟弟交代。
谢文到现在还记得那天的情景,一切都是那么的猝不及防,路上忐忐忑忑,最终还是到家了,两人沉默着进了屋,谢文连头都不敢抬,就怕和谢母的视线撞上。
还在为自己做心理建设,盘算着该怎么应对谢母的诘问,如何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弟弟喜欢男人不是病,何时为周以辰开脱更合适的谢文,在谢母开口后,却半句话稿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谢母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埋怨自己儿子喜欢男人这事,也没有自怨自艾的抱怨自己命苦,更没有嫌弃儿子丢人的意思。
只是表达了对两个儿子一致对付自己,合着伙的蒙骗自己的不满与伤心。
“我这个母亲做的真失败,两个儿子没一个交心的,这种事都瞒着我……”
“要是有个姑娘就好了,都说小棉袄贴心……”
“哎……”
谢母的长吁短叹,听在谢文耳里,别提多刺耳了,心脏都阵阵紧缩,愧疚的谢文眼眶发红,鼻子更是酸涩。
想到那日的光景,母亲脸上的伤怀,谢文还是忍不住鼻酸,好在母子哪有隔夜仇,两人将事情说开后,谢母也不再追究,反倒宽慰自己儿子一番,又叮嘱他日后多多照看谢威。
谢文到家时正赶上午饭,为了给周以辰补身子,谢母特意熬了一锅鸡汤,几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午饭,回屋睡了午觉。
因为谢威吵着要吃烤肉,谢文特意在镇上买了好些牛肉回来,连带着大虾、蚬子和扇贝,下午阳光不那么晒了,几人就坐在树下,处理烤肉的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