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京城,会同馆。
朝使得到通知,欲乘船离开大明者,可登记往天津,由大明天津舰队护送。
而该舰队的副指挥,直接被指派给了旧港侯。
换而言之,这支舰队原本就是为了送施二姐回去,并且守卫旧港之用。
反正都是要送,那么南洋沿海的邦国,也是能搭个顺风船。
除此外,苏刺麻也被任命为亚鲁城暂代城主,在官话汉字推行前,就由他来配合施二姐治理。
为了在苏门答腊推行大明治理方式,旧港自然而然要设府,可因为太远,所以,朝廷还给了施二姐任命地方官员的权力。
可以说,虽然施二姐是侯爵,权力已经堪比王爵,只是军队会被剥离,不由她管辖,但也让她挂了个副职。
给予旧港一定的自治权力,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就如现在云南缺不了沐氏一样,旧港现在也不能少了施二姐。
今天就是施二姐启程的日子,朝廷为其配备了马车和几个辅官。
会同馆外,朝使们走海路的和走陆路的相互道别,队列马车以施二姐的侯爵马车为首,直接停在马路边上,各自的护卫守候在马车旁。
藤原佐看着要离开的施二姐,眼中满含羡慕之色,能被明廷重用,并且自治一方,完全不用担心别人以武力威胁或侵犯领地,那简直不要太爽。
“施侯保重。”
双手抱拳,藤原佐朝施二姐说道。
施二姐回礼,道:“此番一别,下次再见不知何年,各自保重。”
这话也不仅仅是对藤原佐所说,也是对着其他相熟的朝使说,还有站在人群中看热闹的爱莱娜。
正当施二姐转身打算上马车的时候,馆外传来一阵骚动,随后司员直接小跑着入内,道:“圣上驾临,快快出馆行礼。”
一句话,让朝使们愣了一瞬,随后立马动身,边急步,边整理着身上的衣装。
天知道大皇帝为什么会来,朝使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们可不会自恋到觉得大皇帝是为了给他们送行而来。
若说送行的话,最有可能的,那就是那位大明女侯爷了。
坐在銮驾中的朱祁钰,也确实是为了给施二姐送行而来的。
这样的举动,是最基本的收买人心的方式,更何况施二姐本身就是很具代表性的标签。
来会同馆,送施二姐,做的可不仅仅是给京城的人看,更是要给那些邦国看。
众人齐齐站在路边,看着圣人銮驾缓缓驶来,当马车停下后,众人齐齐跪地,朱祁钰从马车中出来,就听舒良高喊:“见礼。”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现在这样算是公共的正式场合,所以朝使们齐声见礼。
“平身。”
朱祁钰几步走到施二姐面前,道:“诸位免礼。”
施二姐刚起身,抬眼就看到了那之前在大殿上只能偷看的面容,立刻就低下脑袋,不敢直视。
“今日朕特来送施卿。”
朱祁钰离施二姐大概只有两步远,道:“施卿,抬起头来。”
闻言,施二姐抬头看向朱祁钰,这一次,她看得真切,也不得不感慨,眼前的大皇帝虽然年轻且英武,但眼神却能让人感觉亲近。
“是,陛下。”
施二姐收回目光,不再直视朱祁钰的眼睛,微微屈礼。
面对如朱祁钰这般地位的人,并不是什么人都敢直视他的眼睛的。
“此番回旧港,可要好好做事,若是有什么问题,可以问问副官,至于战事,大明不好战,但也不畏战,旧港便是大明疆域,胆敢犯者,可诛之。”
朱祁钰语气温和,可是话语却让一些南洋小国有些头皮发麻,而他对着施二姐说的同时,目光也瞟向其身后的其他人。
能得到圣人亲口关注,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个人,话语中也更是突出了对旧港的重视。
当然,只有施二姐自己知道,圣人也是在告诫自己可以参与军政,但同时也不要过多干涉,主要以朝廷派过去的官员为主。
毕竟是大明的第一女侯,朱祁钰自然要留出给施二姐表现的机会。
“臣明白,陛下。”
施二姐回道。
朱祁钰缓缓点头,笑道:“这也不多耽搁,也该启程了。”
本来就是来送人的,光是站着说话也没有什么意思,朱祁钰是来送行的,不是来叙旧的。
日上三竿,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但因为圣人的出现,让不少居民从房屋中探出脑袋凑热闹。
京城的百姓对于皇帝已经没有了以往的那种陌生感。
以前是难得一见,现在隔几天的早晨,就能看到圣人銮驾,甚至平时某些时候也能和圣人来一场偶遇。
皇帝不再是皇宫中那遥不可及的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和蔼可亲且英明神武的亲民形象。
在华夏历史中,能如朱祁钰这般和百姓频繁接触,基本上也就是那些开国皇帝,毕竟只有开国皇帝在出生入死时才会和百姓有所接触,剩下的,要么在皇宫,要么在行宫,就算巡视天下,也都是文武百官外加重重禁卫相随,能接触到的百姓极少。
就算是外来的爱莱娜,现在也只是在人群之中,现在的她对于那位皇帝的了解更多,而随着了解,更是被对方所吸引。
只不过,朱祁钰并没有注意到她,让她不由得感到一丝丝的失落。
可看到被皇帝所重视的施二姐,她顿时就有了更多的勇气。
施二姐能得到大明的侯爵,侧面也代表着女性在大明拥有可能性,并非女子不如男。
禁卫在前开路,后便是銮驾,之后就是朝使队伍,车队占据了整条道路,沿着大道直通东城门而去。
通惠河的码头就在东城门外面,现在不少货仓也都建在外城,如此也能省下一些入城的费用。
而朝使所采购的各种货物就在货仓之中,离开京城,前往天津,自然要带着货物回去。
相比朝圣,其实所采购的财货才更重要,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利用水路来运载这些货物。
送别施二姐是朱祁钰自己的意思,也没有文武跟随,说到底,不仅是朝使的层级不够,就算是施二姐,一介女侯,因为旧港而得到的爵位,在别人看来,可不是凭借自身本事才得到的爵位,轻视也是自然。
城门郎看到圣人驾临,立刻让士兵分两侧排开,并且早早就让城外想要入城的百姓等等,提前疏通了道路。
在得知皇帝銮驾将要路过,百姓纷纷配合,和常住京城的人不同,排队入城的百姓有一部分是商队,还有就是来京城务工的人,他们对于大明的这位皇帝,那可是旧闻其事迹。
和电视剧不同,现在的皇帝路过并不需要两侧百姓跪迎,若是想要表达自己的崇敬,想要下跪,也不是不可以。
施二姐虽然坐在马车中,但也一直通过车窗观察外面,主要是想看前面的銮驾,就算看看背影也行。
她是知道皇帝在民众心中的重要性,可这一路来,她也算是长了见识。
从百姓的眼中,她甚至看到了些许狂热,还有人远远追着队伍,带着孩子欢呼。
士兵也没有驱赶,只是维护着安全的距离,有孩子跑着跑着摔倒了,还会有士兵上前直接将人抱起来。
很细小的举动,却显得格外正常。
过了城门,施二姐能看到外面的人相比城内的人来说,显得就有些拘谨了。
车队过了护城河,缓缓停了下来,朱祁钰从马车中走出来,顿时就有不少人直接跪了下来。
朱祁钰就算有意优待施二姐,但相送十里这种作为最高规格的礼仪,施二姐还真就没有那个资格。
要是她下次再来,能配合部队还有官员将整个苏门答腊都纳入囊中并且有效治理,或许才能配得上十里迎送的礼仪。
到时候,别说朱祁钰了,就算是文武百官,都得出城。
朝使们见马车停下,也都纷纷走出马车,小跑着来到朱祁钰面前。
他们算是蹭了施二姐的光,像是南洋沿海的邦国,已然将施二姐的地位排在仅他们君主之下的位置。
别小看这样的心态,在特殊时期,施二姐完全可以号令南洋诸国,以汉使之名展开征伐。
现在他们也很自觉站在施二姐的身后,面对着朱祁钰,身体微微躬身。
朱祁钰看了施二姐身后的朝使,笑着说道:“诸位此番回国也收获颇丰,朕在此也祝诸位一帆风顺。”
没等朝使们谢恩,朱祁钰立马继续道:“回国路上,或有大明海商相随,往后贸易来往,海上风浪大,我大明与诸邦可要互帮互助,如此才能繁荣昌盛。”
话语虽然客气,但明显都能听出来,这是皇帝在叮嘱朝使。
明面上,这还是第一次有皇帝为商贾出头,也是大明第一次要求外邦确保大明海商在海外的利益。
一些反应过来的商队,不由得红了眼。
而人群中的郑义,莫名的感觉圣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
再定眼一看,又似乎圣人的目光平等的扫过每一个人,不曾在他身上停留过。
郑义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不过,转念一想,圣人倒是给了他一个极好的提示,或许能在回国之后用到。
顿时,郑义的心思也就活络了起来。
还没等他思索太久,身边的人纷纷行礼谢恩。
朱祁钰摆了摆手,让众人起身,剩下他也不需要多说什么,便道:“就送到此处,诸位保重。”
说完,朱祁钰最后看了施二姐一眼,这才转身走上马车。
众人站定,注目着圣人銮驾的离去后,久久也没有人动一下。
就算是现在,他们中不少人还觉得有些魔幻,自己何德何能能让圣人相送,反应过来后,看向施二姐的目光也更加热切了不少。
施二姐长长呼出一口气,圣人的行为无疑给了她很大的支持,但同时也给了她不小的压力。
旧港本来可以说是危在旦夕,是明军参与之后才将局势给扳回来,而她身为旧港侯,可以选择进取,也可以选择安心当个富家翁。
怎么选,自然是要看自己的内心,毕竟以前那位梁道明在稳定了旧港之后,就选择了接受招安,回老家安安稳稳过日子。
“施侯,该启程了。”
苏刺麻靠近施二姐后,轻声提醒。
他对于华夏礼仪并不是很了解,所以和其他朝使相比,他是从身边的人解释中才知道。
施二姐能得到圣人的重视,对于苏刺麻而言,那就是好事,至少旧港往后可以高枕无忧,甚至苏刺麻心中不由得生起了对外扩张的心思。
当然,他要的也不多,就是将自己的亚鲁打造成可以比肩旧港那样的城池就行。
“嗯,该启程了。”
回过神来的施二姐立马回应,开始招呼着自己人搬运货物。
一时间,码头就开始喧闹了起来,各式各样的船只在通惠河上排队等待装货,吏员核验朝使提供的牌子,打开仓库让对方清点,之后由脚夫将货物给送到码头边上。。
朝使们的货物很多,也早早就请人帮忙叫好了船,大多数朝使还是跟海商谈好了运送价格,让海商随队一起出海,对于双方来说,这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现在码头都装着吊架,大多数货物都能集装起来送上船,这可比用人力还要省力得多。
至于施二姐他们就不用那么麻烦,有着朝廷为她准备的运输船,连带着送往天津港的军用物资一起运送,最后都是要送往旧港的。
其他朝使属于蹭行,而施二姐现在就是大明的武官,属于这次出行的舰队领队之一。
东城门外的百姓对于能被圣人送行的人也有好奇,不断有人围观和询问。
另一边,朱祁钰送完施二姐后,就回了景仁宫。
他现在可并无空闲,随着各地的复工复产,朝会和朝议也都是照常举行,而朱祁钰便需要处理内阁的建议和奏折。
这些多是之前朝会所遗留下来的问题,朱祁钰要在小朝议之前拟好需要跟内阁大臣讨论的事宜,这样让内阁大臣们都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