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红裙曳地,指甲上是艳丽的大红,镜子前正在梳妆女子,因为起得晚了,所以梳妆的也晚。
地上跪着的奴才有数十之数,她拿着眉笔,细细的描摹,唇上的胭脂红的晃眼。
红唇微启:“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太监战战兢兢,话语断断续续,“云妃小产,晋位淑贵妃。”
“淑贵妃啊….真是个好位置,贵淑贤德,她一下子就全得了,本就是后宫第一人,现在,也不过是让人看得更清楚而已。”
‘啪’的一声,几个装着唇脂的罐子砸在了身边。
“值得吗?太迟了….”那声音不紧不慢,但压迫十足,仿佛只要说错了一句话,下一步就是深渊。
小太监快要哭出来了,但话还是得回,“淑贵妃小产…大出血….”
唇上的胭脂,被她擦了个干净,手背上一片红艳,“都出去吧,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奴才们都出去,并且关好了门。
她这才站起身,拿过墙上挂着的长剑,打开寝宫里的暗门,里头有一个地下室,烛火燃的正旺。那地下室一床一桌一椅,还有床上一幅美人画,以及墙上被砍得满是伤痕的,男子画像,面容早已看不清,但画像上的服饰,并非大越男子的服饰。。
“可惜了,到底是还留了一条命,不然,就成了陛下的心里永远的痛了。若是死了,陛下也跟着去了,才好呢……,真是可惜了。”
说着,拿着剑,又往画像上,砍了两剑,随即把剑丢下,抓着画,撕了个粉碎。翻身上床,摸着床上的美人画,话语里满是嫉恨, “无耻的窃贼,等着吧….”
云妃变成了淑贵妃,但这是以她小产后失去了大半条命换回来的,她以后只能在挽霞宫里养着了,现在就连下床都很困难。
云妃也很清楚,她这次几乎是用自己的命来为代价的,她也不为别的,就是想给自己的儿子谋一条生路。
圣旨被送到了蜀王府,蜀王被禁足在王府之中。两道圣旨,另外一道上面写着什么,只有蜀王跟蜀王妃知道。
檀莹一边跟檀铃讲述那日宴会上的事情,一边哈哈大笑,她许久都没有这么畅快的感觉了,只觉得心里面的闷气,全部都没有了。
恭顺两位府里的所有人,大概是最开心的,可没有人如同檀莹这样,笑的这么开心。
步入深夜,檀铃坐在窗前,跟新屏一起抱着水袋,喝着茶,吃着茶点。今晚上许多人都睡着了,她也睡不着。
她知道,随着云妃失去了大半条命,给自己的儿子换来了一个平安的未来,这地方终究是要乱了。
她太怕冷了,哪怕是春日里,她也觉得冷….
外头的路上,她能清晰的听到了刀剑刺入身体的声音,以及那红色血液,滴落在地上的声音。雪越下越大,屋子里头的炉火燃得旺,新屏往里头丢了一包香片,果木之香顿时布满了屋子。
外头下起了大雨,把所有的声音全都掩盖了。
檀铃推了推已经打了好几次哈欠的新屏,让她回去睡吧,她再坐一会儿,也歇了。
没人知道那个漫长的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第一缕阳光出现的时候,雨停了,而宣京,也换了个一个主人。
马蹄声在顺王府的门口停了,看着紧闭的大门,如玉骨打磨一般的手,握紧了手中的缰绳。
他们都没有选择,不过是顺着既定好的命运线,往前走,在这条线上,有很多人,没有一个能逃过。
她从未给过自己选择。自己要走的路,是自己决定好的,他只是有点不甘心。他长这么大,好不容易喜欢一个女子,大概也是唯一喜欢的女子了。
陛下在睡梦中醒来,新帝已经上位了,那人推开了他的寝殿,走到了他的床前,陛下扭头看他,问道:“在你那个梦里,你过得开心吗?”
那人穿着明黄的龙袍,低着头,情绪低落,反倒是问道陛下,“这么多年,您开心吗?”
陛下笑了笑,坦然说道:“不开心啊,我过得很不好。”
“我也…过得很不好,但…我也有过开心的时候,虽然很短暂,但我知道,那个时候,我很开心。”
陛下虚弱的笑了笑,“是吗?梦里,大越的百姓…过得好吗?”
“嗯,很好!我看到了……”
陛下已经老了,但从未有一刻,是让人觉得,他是如此的年迈。躺在龙床上的他,满头的灰白之发,就如同此时的他一样,说一句丧家之犬,并不为过。
“朕,昨夜,做了个一个梦,梦到了一个小姑娘…”陛下似乎有些高兴。
他在那个小姑娘的身上,看到了很多人,可能也是因为那样吧,他总觉得,是愧疚的。
“朕记得,朕问她,如何能配的上一位王爷的喜爱,尤其是,一个被寄予厚望的王爷。”
“她不会诗词歌赋,也不会琴棋书画,更不会洗手羹汤,针织女红,她什么都不会,可她依旧骄傲,因为那位王爷喜欢她,只喜欢她。”
陛下脸上的笑淡淡的,似乎想到了梦里那个小姑娘的样子,那般的骄傲,她骄傲的说: “我不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我也不会女红庖厨,我一无是处。”
她说的是实话,却没有半点羞愧。
她说:“对所有人而言,他是王爷,是一个承担了很多责任的王爷,享受了王爷的爵位,也应要付出些什么。可对我而言,他只是我挑选的夫婿,是我喜欢的人。我不管他有多少的本事,不管他的身份有多么的高贵,在我眼里,他就是季珩之,是我的夫君,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陛下, 人人都说,人生三大喜事,不外乎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功成名就,可在我的眼里,那些喜事,都抵不过,两情相悦,长长久久。如果我还能活八十岁,那么…遇到一个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的人,那该多幸运啊。如果我还能活四十岁,遇见了,也很幸运。哪怕下一次死去,遇见了…就是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