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行走在红色的雾霭之中,晏夏的精神有些紧绷。潮湿的泥土沾满了她的鞋面,浸湿了她的足袋,她却无暇顾及。
烟雾之中飘荡着许多无处可去的魂灵,他们或老或少,皆被邪剑束缚,无法转世。
几缕魂魄从晏夏的面前经过,却不跟她搭话,只是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
耳边偶有低语,蛊惑着晏夏向深处走去。
晏夏知道自己来此的目的,她定了定心神,坚定的向前走去。
未走多远,周边开始出现散落的农具,再向前,便是三两间破败的的茅屋。
晏夏脚步微顿,停在原处。
最末的茅屋前,站着一个晏夏熟悉的身影。
耳边再次响起恶鬼的话语,劝说着晏夏继续向前。
晏夏知道自己不该好奇,更不该贸然向前。可有些遗憾,总想被弥补,哪怕只是虚假的慰藉。
在晏夏犹豫之际,那道身影突然变的虚幻缥缈,下一刻便消失在了晏夏眼前。
“等……”
晏夏慌张出声,下意识的向前伸手。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晏夏的脑海中响起。
一个影子从晏夏身旁经过,缓缓走向那末端的茅屋。
愤怒与不甘瞬间占据了晏夏的脑海,她对这种蛊惑他人,利用人心弱点的东西感到十分恼怒。
理智最终占据了上风,晏夏深吸了一口气,避开那间茅屋,向着目的地走去。
一路上,那个声音仿佛住在了晏夏的脑海中,不停的叙说着令晏夏怀念的曾经。
晏夏没有理会,即便她确实想念曾经,但现在,她有更重要的责任。
封印结界的裂口比晏夏想象的还要大上许多,红色的瘴气从裂口处不断外泄,侵蚀着结界外的土地。
晏夏盘腿坐下,动用起自己十几年都未曾用过的法术。
填补结界是一件耗时耗力的事情,晏夏屏气凝神,做好了心理准备。
……
晏遥盯着门口的牌匾,表情格外嫌弃。
紫檀木匾,花雕框边,看起来格外浮夸。
谢羡廉一大早就带着这块匾来到客栈,说是作为之前的赔礼。
司囿没有早起的习惯,他变作猫的模样,窝在柜台上,懒懒的打着哈欠。
过于惹眼的牌匾立在门外,与这间客栈显得格格不入。
谢羡廉大张旗鼓的送来,引得一群不明就里的路人跑来围观。
事到临头,晏遥也不好当着街坊邻居的面让谢羡廉难堪,那样多半只会丢了自己的面子,落得个小肚鸡肠的评价。
“梅姑娘怎的不在?”
晏遥笑得有些僵硬,压着声音回答:“出去置办货物,稍后便会回来。”
“原来如此。”谢羡廉一副明了的模样,直接跨进店内,找了个位置坐下。
“来,给你们客栈,拿手的菜各来一样。”
晏遥还在门前,盯着那块浮夸的牌匾发愁,一听这话,笑容瞬间有些挂不住。
“……这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语气阿谀奉承,晏遥自己听了都想给自己两下。
谢羡廉大笑不止,看到晏遥吃瘪,他心里舒坦极了。
街坊邻里都开始传谢家少爷与晏家客栈的小帮工交好,化敌为友,一派和气。
传言很快便传到了梅辞的耳朵里,此刻的她,正被城北的朱师傅询问感想。
“妮子,咋样,肉好吃不?”
回忆起先前晏遥所做的菜品,每次都只有晏遥一个人吃的最多。
司囿偶尔会动几筷子,简略的点评一下店中的菜色。
每到这种时候,晏遥总会以“猫和人的口感不同”来反驳。
至于梅辞,大多时候都是坐在旁边静静看着。
在梅辞的印象中,晏遥曾有一次给她夹了整整一碗的菜,想要听听她的感想。
“与时蔬并无差别,皆为补充体能所需罢了。”
梅辞老老实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朱师傅却不买账。
“怎么能一样?!肉质细腻弹软,入口颇具风味,怎么能和软塌的菜梆子一样?”
见梅辞认真的模样,朱师傅立马想到了别的原因:“是不是晏家小子手艺不行,所以吃着没味?来来来,你跟我来!”说完,便要亲自给梅辞露上一手。
朱师傅的家就在不选的地方,正好与回去的路一致,梅辞便没有推辞,跟着朱师傅走了一段。
刚进门,梅辞便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腥臊味。
宽大的院子被隔出数个空间,每个空间中都养着一些牲畜。
再向前走,空气中的味道便渐渐变淡,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一听到咳嗽声,朱师傅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哀伤。他向梅辞介绍,咳嗽的是他的宝贝女儿。
朱师傅的女儿患有严重的肺痨,大夫说她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
“唉,我家妮子……”
屋里传来女人悲戚欲绝的哭声,朱师傅听了连连叹气。
哭红眼的女人强忍着眼泪,向梅辞挤出了一个笑容,声音极力克制,向梅辞友好的打着招呼。
梅辞不能理解对方为何要强忍着悲伤,向她做出假笑容。
床榻上的小姑娘咳的厉害,梅辞浅浅望了一眼,便也知道对方活不了多久。
小姑娘伏在床边,虚弱的向着梅辞问好。她说,姐姐长得好像画里的仙子。
梅辞没见过仙子的模样,本想摇头否认,却听小姑娘的母亲说道:“是啊,仙子姐姐来咱家做客,特地来看望你的,盼着你早点好起来哩。”
女人的声音里压着悲伤,却仍旧做出一副满怀希望的模样。
小姑娘看向梅辞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崇拜,梅辞却不知此刻该用怎样的话语去回应。
在朱师傅做饭的期间,梅辞坐在床边,安静的听着小姑娘讲述那些尚未实践的想法。
女人有些听不下去,中途找借口离开了房间。
梅辞能听到,女人在不远的地方低声哭泣。
小姑娘说话有些费力,她告诉梅辞,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很差,母亲每天以泪洗面却总是鼓励她。
“我知道……咳咳咳……姐姐不是真的仙子,咳。”
小姑娘仿佛有些喘不上气,停顿了许久,方才平复下来:“我要是长大了,能像姐姐一样好看就好了。”
那种遗憾与悲伤的眼神,梅辞曾在梁倾的眼中看到过。
“会的。”
梅辞坐在床边,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