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尽管赵璎珞心中略感烦闷,但对于如今的她而言,这点小事根本算不上什么风波。
赵嘉佑无论作何打算,单凭一个同族的身份,就想随意摆布她,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孤苦无依、只凭一腔孤勇支撑的小孤女了。
林婉婉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赵璎珞姿态慵懒,眼神中带着几分淡然与漠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真的遇上了——”
身体微微一顿,向院中扫视了一圈,“那我效仿陈娘子便是了!”
对难缠的亲戚,炫耀如今的幸福生活,虽然能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满足感,但随之而来的麻烦却是无穷无尽的。
以赵璎珞浅薄地了解,赵嘉佑眼皮子应该不至于那么浅,但她不想再同赵家扯上关系,实在是被伤透了心。
林婉婉心领神会,仔细地打量了赵璎珞一番,“他今天见到的,是你现在的这副装扮吗?”
赵璎珞出门收账,面对的都是合作伙伴,自然要穿着体面些。
赵璎珞轻笑一声,“女人的苦楚,哪能光只看表面呢!”
赵璎珞并不想将自己的伤疤揭开来,让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欣赏。
她手下那么多女工,随便捡上一二件来说道,都能酿出一缸苦水,手到擒来的事。
这方面,祝明月十分信任赵璎珞的水平,虽然达不到影后水准,到底算是个体验派。
只嘱咐一句,“千万别弄巧成拙。”
赵璎珞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能不能再遇上,都说不准呢!”
若是遇不上,那她准备的千般套路岂不是都白费了。
说到底,她和赵嘉佑之间,除了拥有同一个祖先和姓氏之外,与陌生人又有何异?
更何况,赵璎珞对老家的人和事早已失去了兴趣,再也不想去了解。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戚兰娘和齐蔓菁回到了小院,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众人异口同声地抱怨着这该死的天气,并说起一天的所见所闻。
林婉婉手指着背后的柳家主院方向说道:“明天,柳二就要去礼部参加遴选了。”
关乎官途的大事,戚兰娘难免多好奇几分,“能成吗?”
林婉婉沉吟道:“竞争前所未有的激烈。”
光是顾盼儿那条情报线上就知道有好几个人在准备,更不用说他们亲近的社交圈之外的其他人了。
会走“挽郎”这条路的年轻人,家世大多不上不下。有能耐的,都直接通过恩荫入仕了。
赵璎珞真诚祝愿,“希望他这次能顺利中选。”
于公,柳恪品行才学俱佳,这样的人做官,于国于民都是好事;于私,那是房东家儿子,没有不支持的道理。
虽然戏称“挽郎”是抬棺材的,但实际上这种粗活根本轮不到他们来做。只需要牵引马车,在棺木周围吟唱的挽歌。并非全然的下苦力,主要是一些礼仪性的活动。
真要是抬棺材,柳家肯定不会让柳恪去。一来他的身体未必能承受肩扛重物行走几十里路的辛劳;二来万一半道上人累倒了,把吴岭的棺木撂地上,那才是天大的罪过。
夏季的天亮得特别早,刚一破晓,往常寂静无声的柳家主院就变得热闹非凡。
柳清勉励儿子几句,便退到一边,静静地看着其他人忙碌。
柳恪换上了崭新的衣裳,秦本柔细心地为他抚平衣衫上的褶皱。
待柳恪换好衣裳,顾盼儿方才提着化妆箱进来,开始做“面子”工程。
柳恪看着一众亲人为自己忙前忙后,本想说他自己带着小厮去礼部就行了,结果众人都不放心。
最后决定让顾嘉良和一位本家叔伯陪同柳恪去礼部。
至于柳清,所有人都没征求过他的意见。连路都不认识的人,出门只会添乱。
秦本柔放心不下,坐在后面一辆车上,跟了过去。陪着她的,还有柳三郎和顾盼儿母子俩。
她们刻意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既不疏远到失去对前方的联系,也不亲近到让人诟病柳恪妇人之仁。关键时刻,一点把柄都不能给人留下。
马车缓缓停驻于官坊门口,即便只是在此稍作停留,四周也已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秦本柔用一方精致的绣花手绢,轻柔而细致地拂去额角不经意间渗出的细密汗珠,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缘故。
说道:“希望二郎能排在前头几个应选。”
这会天气尚算凉爽,越往后日头越大,对柳恪越不利。不说脸上的妆容,连衣裳都经过重重加工,尤其是肩背部分,填充了芦花,显得身材更为健壮。
这和穿棉袄又有什么区别呢!
本以为他们到得够早了,结果顾嘉良从前头传信来,说是有的人家,宵禁刚开就来礼部门前候着了。
顾盼儿轻轻摇着团扇,给儿子扇风,慢悠悠地说道:“早知道,该从万福鸿买两块冰放进车厢里。”
他们只在外围看着这人山人海、热火朝天的场面,都觉得内心燥热不已,更何况里头应选的当事人。
还是王宝琼有见地,苦什么都不能苦孩子。
秦本柔考虑一瞬,“半块冰就够了。”
眼睛在车厢内扫视一圈,“再多的话,冷气就该泄出去了。”外头的人就该知道了。
若被有心人告一状,好奢侈享受。再上纲上线一点,那就是吃不了做挽郎的苦。
这一桩桩一件件总结起来,那就是面试宝典。
顾盼儿悄悄将这些事记在心头,万一将来顾小玉能用得上呢!
不过前提条件是,顾嘉良先得给孙子挣回来一个当挽郎的资格,也就是六品。
顾盼儿心底盘算一圈老父亲几十年的官路历程,总觉得这个槛有点难过。只能指望致仕时朝廷看在他这么多年虽无大功却也尽心勤勉的份上加恩了。
漫长的等待犹如煎熬,顾盼儿不得不找点事来转移注意力,倚着车窗,向表弟、儿子介绍起目之所见能够辨别的官府衙门,以及它们各自的职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