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商序在早晨七点一刻准时醒来。
他不常做梦,因此昨夜的梦便格外令人印象深刻。
梦里那种失去的感觉是如此真实而清晰,让他毫无防备地想起九年前的那个下午。
翻身,睁眼的同时已将身边的人揽在怀里。
他们是天生一对,灵魂与肉体皆契合,就连拥抱的弧度都对应。
周璟向前蹭了蹭,头枕在他肩窝。
池商序低头轻轻吻她发顶,声音透着清晨倦哑:“什么时候醒的?”
“没太久。”
她的声音也有些哑,听在池商序耳朵里,就变了种意味。指腹揉了揉她下巴,说道:“怪我,是不是累到你了?”
但只有周璟知道,她声音哑是昨晚在走廊吹风受了凉。
轻轻叹一声,手臂环上他的腰:“你几点的飞机?”
池商序的手掌在她肩膀拍了拍:“你可以再睡一会,学校那边叫阿均去请假。”
但他眯了眯眼,又思索了一下她话语中的意思:“不想和我一同去了?”
周璟摇了摇头,片刻后,又点了点头:“想了想,总是逃课不太好。所以你先去,等我这段时间结束……”
“束”的尾音还未讲完,已被池商序的呼吸捕获。
他低头含着她的唇吻一阵,才轻轻叹口气:“好乖的学生妹,请假落一次课都不肯。”
叱咤风云的池董怕是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因为课业问题被女友拒绝。
她缩在他怀里,终于勾起一点笑意,又问:“你会不高兴么?”
“会。”
“真的?”她扬起头,看池商序的眼神落在她脸上。视线交缠,他率先败下阵来。
“假的。”话音落,有一声低沉轻笑。
周璟又问:“所以,是几点?”
“几点都可以。”他懒洋洋地枕着一只手臂,将她牢牢圈在怀里。
一小时后,周璟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力水山背后靠海,在修建别墅时就未考虑过停机坪的问题。阿均开车到了云锦国际机场,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私人停机区。
她视线内,是一架崭新的湾流G700公务机。
池家专属的空乘等候在舷梯旁,接过阿均手里的行李率先上机。他们都看到了男人身旁的那道倩影,却默契得无一人多看。
停机坪四周空旷,为私人公务机清理出一条跑道。空地上风也大,卷着周璟的风衣裙摆和发丝扬起,似白玫瑰翻飞的花瓣。
她在这有些肆意的风中站得笔直,白皙精致的脸上闪过生动的表情。
挑了挑眉,戏谑地看他:“池董好气派。”
“真不和我一起走?”他穿一身商务西装,衬衣纽扣系得整齐严实,整个人流露着冷淡禁欲。
偏偏眼眸深处情绪有些翻涌,看着她,手指划过耳畔,勾起她一丝微扬的发,虚虚圈在手中。
细软温润的发卷过他指头上的蛇戒,周璟向前两步,把脸也蹭近他掌心,旁若无人的亲昵。
阿均转过身,和乘务一起上了飞机,将空地留给他们两人。
她没说走,也没说不走,只是在他低下头吻她时,玩闹般地侧过头,在他两颊各吻了一下。
“à tout à l\\u0027heure,Kevin.”
勾起唇,笑得恣意。
池商序笑一声,捉住她下巴,咬了咬那殷红的软唇:“欺负池生不懂法语是不是?”
法语浪漫缠倦,她舌一卷,吐出一串音符,勾得他一颗心也挑起,随着她音调而起伏。
不仅是计划外的一些状况,更是打破他每一次冷静的源头。
刚刚讲好的几天后就会再见,这一会心又痒起来。
是隔着一层骨肉和皮肤、搔不到的那种痒,得把她箍在身边,日日夜夜地吻着才能解这股劲。
“我讲\\u0027See you soon\\u0027啦,傻。”环着他腰,在公务机里十几双探究的眼神下腻歪一阵,薄薄唇彩又被他呷卷了个干净。
周璟向后弯着腰躲,催他:“还不快走!要飞十三个小时呢!”
于是,笔挺的黑色身影在她视线中走远,瞳孔中的倒影越缩越小,她抱着手臂,看池商序一步步走向舷梯,直至踏上第一节台阶。
这是两人自认识起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分别。
北欧离嘉屿市超过八千公里,时差有六小时。今晚的这个时候,池商序就会与她相隔半个地球的距离。
走上第一级台阶,也不过二十余步。他的手落在舷梯扶手处,倏尔回看。
周璟紧绷着的唇,略微泛红的眼尾,淡淡茉莉花气息被风卷到他鼻端。
心,猛地抽一下。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池商序心口洇开。
阿均在机舱里提醒他:“先生,快到起飞时间了。”
周璟远远地看到阿均嘴唇在动,池商序却没看他,依然维持着回头姿势,抬手对她摆了摆。
她也摆手,唇角扬起一个算是明媚的笑容。
机舱门关,嘉屿市的风载着湾流G700往北欧去。她在飞机开始滑行时转身,唇角支撑不住一般落下来。
风扬起周璟的裙摆,又似风中翻飞的蝴蝶,单翅,在寒风中上下鼓动。
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出熟悉的那一串号码,声音冷淡得几乎结了冰:“林豪。”
“钱我可以给,但有一个条件。”
“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