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番话说完,庄辛雯几乎控制不住地站了起来。
一直以来萦绕在心头的那层迷雾被拨散了,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一月末……一月末……
死死地咬着下唇,看着男人淡然的神色,她突然一下全明白了。
为什么庄辛仪突然变得如此有底气,为什么往日里只是对她冷淡一些的池商序开始彻底远离她,甚至有意剥离与庄家的合作,只与庄辛仪往来。
让庄芷珊不得不把权力更多地外放给庄辛仪。
原来是她用周璟身份的消息换得了池商序的帮助!
胸口重重地起伏几下,庄辛雯扬了扬下巴说:“不是我做的事,为何又会算到我头上?”
“商序,你该去找庄辛仪问清楚,她如果早知道,为何现在才告诉你?”
她比庄辛仪知道的更晚,前几日知道周璟身份时几乎捏断了方向盘。
有些事就是这样,尘封时很难轻易被撬动,但若是有一两人知道了,那便离真相大白的时间也不远了。
“不需要问。”池商序说:“讲句实话,我并不关心庄家因此出现多大的分歧。”
“虽然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但庄辛仪比你聪明得多,知道她阿妈做的事足够让我连带你们整个家族一起清算。”
“而你——”他视线不带丝毫温度,似刀刃缓缓划过庄辛雯惨白的脸色:“你自己找上门来?”
她抿着唇,半晌才找回语言,苦涩地问道:“你一定要如此?”
“她真就值得你……”真就值得你和庄家交恶吗?
话未讲完,庄辛雯便看见面前人的神色变了。他眉头舒展开,平静神色中带着一丝温和。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他唇角轻勾:“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我答应了要无条件偏向她。”
如果说刚刚只是心惊,在他说出这句话时,庄辛雯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他真的对她动情。
酸涩和妒恨同时冲上脑海,她攥着座椅扶手,言辞锐利地开口:“是吗?”
“商序,你真的光明磊落吗?你敢说你一丝一毫的私心都没有吗?”
“如果她不是唐家三小姐,你会接触她吗?会爱上她吗?现在会在我面前这样一句一句的维护她吗?”
泪在眼底凝聚,她轻轻地抽一口气,含着半落不落的泪水望着他:“是,唐家能给你的帮助确实很多,所以一开始叔叔选择和唐家订亲我阿妈也讲不出什么。”
“但是十几年了啊,十几年了!她就算被找回来,还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天真三小姐吗?”
“你怎么就不肯回头看看我呢?还是说你只要唐家的帮助,结婚的人你选谁都可以?”
阿均从她身后一侧端着咖啡杯走来,听见掷地有声的一句句质问,脚步停在了原地。
抬头,与庄辛雯紧绷的神色不同,池商序的表情始终是淡然的,手指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场表演。
空气中只听见庄辛雯小声的啜泣。
半晌,池商序伸手从一旁拿过纸巾盒,放在她面前。
她在泪眼模糊中抬头,看见男人英俊冷漠的脸。
“虽然她不喜欢你,但知道了你在我的公务机上哭得这样惨,恐怕也不会高兴。”
“庄小姐,不是谁的眼泪都对我有用。”
他眼眸半垂,手指在膝头轻点,像对待外人一样冷酷地剖析自己的心。
“我确实不光明磊落,也确实有私心。”
说完,他轻笑一声,看向愣怔的庄辛雯:“但你又怎知我不是对她执念十几年?”
他离家出走的女友本就对她印象不好,如果不是有话要讲,池商序也不会放人上飞机。
话讲完,阿均收到眼神的指示,将咖啡杯放在庄辛雯面前的桌面上。
池商序靠着宽大舒适的座椅靠背,慢条斯理饮完最后半杯,问道:“还要多久?”
阿均背手站在他身侧:“四十五分钟。”
“机票?”
“已经处理好了,先生。”
他点点头,最后看着庄辛雯说道:“德国慕尼黑飞嘉屿的机票已经订好,我心情不佳,只能看在两家交情送你到这。”
“庄小姐,劝你今后谨言慎行。”
*
抵达港岛时,已是翌日正午。
没有提前告知的返程让陈姨在车子到达门口时慌张地站了起来,立刻叫人来:“阿彪,快去后院……”
“后院怎么了?”
清冷好听的声音响起,白色衬衫将绚丽的春季花园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陈姨缓缓转过去,弯身问好的时候已经将神色的惊慌掩盖:“二爷。”
至于后院的……只能自求多福了……
“嗯。”池商序点了下头,又问:“后院怎么了?”
“后院……”陈姨做了十几年的管家,随机应变的能力了得。面色不改地胡诌:“新种了两棵树,园丁正在浇水,那路上湿哒哒的,怕二爷摔倒。”
“是么……”他抬起头,从陈姨的角度只能看见绷紧的下颌,还有因不悦而微微抿起的唇角。
继承人的威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是怕我踩了水摔倒,还是怕我看见什么被气得摔倒?”
“?”陈姨回过头去,在看见不远处的景象时,几乎心跳骤停。
还不到花期,花园角落那几棵三色堇却已吐露花苞,半开半合。黄、紫、白相衬应和,更显得长椅上坐着的人肤色如玉。
本该在手术室里的人也没穿白大褂,身上的衬衫闲散地扯开两颗扣子,殷红的一抹痕迹在半开的领口若隐若现。
执手术刀的修长手指握着身边人的手腕一寸寸向上,在她痒得咯咯发笑时,他捞人坐在腿上,仰头从她下颌吻到脸侧。
再往上……
“池晋川。”
男人动作停住,只是手还没松。
怀里的人已经僵硬了,连唇角的笑也挂不住,慌张地想埋下头。
池晋川拍了拍她后背,轻声说了句“不怕”,然后站起身来,将只到他肩膀高的女孩拉到自己身后。
抬头,面不改色地迎上犀利目光:“二哥。”
“这么早就回来了?”
“早?”相比于他白日荒诞,池商序衬衫笔挺,扣子直系到最后一颗。西装外套搭在手肘上,他目光扫过两人紧紧交握的手。
“我该留些时间给你享乐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