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陛下，丞相大人带着小皇女回来了，只不过，出了一点意外……”公公情绪有些复杂地禀告。
“什么？希儿受伤了？”
希儿，是她曾经为自己女儿取得小名。
是她黑暗过往中的希望，也是她后半生的希望。
“不是，是丞相大人，在去接小皇女的路上，被死士埋伏……差点殒命，但是她……安全地把小皇女接了回来。”
女皇陛下眼眸漆黑，稍微一想，便知道对方是谁。
让丞相带人去接，也携带了一些私心，让且听澜早日接触希儿，并不是坏事，但是她没想到，宣岑对且听澜的恨意，已经到了这种程度……竟然不顾一切要除掉且听澜。
看来，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召来刑狱司重臣，女皇冷漠下令：“皇女宣岑，三番两次派人刺杀朝廷重臣，藐视圣威，阻挠小皇女回宫，数罪并罚，废除其皇女之位，押入大狱。”
刑狱司重臣已经是她手中的老臣，接过昭令，连忙带人去执行。
旁边的公公：“陛下，小皇女那边……”
女皇眼神突然变得温柔了一些：“走吧，本皇去看看她。”
“对了，丞相呢？”
“正陪着小皇女，小皇女似乎对丞相大人挺喜欢的，一直不让她离开。”公公解释一句。
“那便一道看了吧。”
——
且听澜最近又断断续续想起来了一些事。
她和小女孩在逃学路上遇见了一个特别的人。
她和她们同样的年纪，但是没有在书院读书。
她一个人坐在河边，低垂着眼眸，望着自己在明镜中的倒影。
她说，她叫小溪，和一个阿婆一起生活，阿婆在这里居住，以缝制衣服为生。
小溪从水中来，阿婆便给她取了这个名字。
家中贫困，阿婆没有办法送她去书院，所以她每天只能守在这里，有时候河水变浅，她能够跨越河水，去书院旁听。
小溪性格淳善，似乎是受到阿婆的影响，并不悲观，反而每天笑着。
毫无疑问，她们成了一段时间的朋友，但是后来，小溪的阿婆去世，小溪也再没有来过那条河流。
一切，都那么猝不及防。
小县城再没有小溪的身影，她曾经动用过县长的人脉，也没有找到。
小溪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后来，小女孩离开了她，她从长辈那里才知道，小女孩的身份不简单，是安月国的唯一的皇女。
她才知道，小女孩家中的那些人，都不简单。
一对双胞胎姐妹，都是习武之人。
还有一些来访的客人，似乎都气质不凡。
……
“丞相姐姐，你伤口还疼吗？”
一道温柔单纯的的问声将且听澜的思绪拉回，且听澜摇摇头，仿佛感觉不到肩上的疼痛，“无碍。”
殿下派来的人并未下狠手，甚至还在劫轿子后恭恭敬敬给她行了个礼。
“我真的是皇女吗？”小姑娘似乎现在还没有从这种“真相”中回神，忍不住继续问道。
“嗯，陛下不会认错。”且听澜淡淡回应。
那小姑娘神色震惊，又很快灰暗下去：“可是，我什么都不会。”
“不需要你什么都会。”且听澜一顿，感觉这小姑娘和她想象的不一样，似乎在此之前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真的特别单纯……
单纯到她无话可说。
难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她，到底是怎么走到女皇眼底的？
陛下又是凭借什么认出她的？
“丞相姐姐，你说娘亲会喜欢我吗？她是陛下。”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小姑娘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从小被抛弃，在溪流之中，被一个阿婆拾到，她给我取名，叫小溪……”
且听澜听到这段话，瞬间愣住。
“如果，她喜欢我……”小姑娘的话还在继续，泪顺着脸颊滑落两条，“又怎么会抛弃我？”
“不过没关系。”小姑娘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以后我有娘亲了。”
“我不再是一个人，那便好。”
且听澜无声地望着她，直到一声通报，陛下来了。
小姑娘已经擦干眼睛，迎接她的亲人。
“微臣参见陛下。”
“免礼。”
且听澜抬眸看见，那位宛若毒蛇的女皇，眼神温柔得似乎能够滴水，正把小姑娘抱在怀中，眼眶带泪。
且听澜自知自己留在这里不好，便直接说了一声，想起身离开。
女皇把人喊住。
“且爱卿，此次辛苦了。”女皇第一次没有用严肃的口吻和她说话。
“都是微臣应该做的。”且听澜表面上认真回应，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
“本皇要立希儿为皇太女，接风宴和太女宴，你且一起去准备吧。”
且听澜目光微冷，只是低头掩盖下去，没什么异常地答应。
随后，她走出皇宫，感觉这几日的天气特别阴冷。
已经准备立小皇女为皇太女，相当于女皇决定好与殿下撕破脸皮。
而且，有之前的消息作为铺垫，这件事并不突兀，就算突兀，女皇大概有压下去的手段。
所以，现在殿下那边，应该十分危险。
走着走着，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还忘记了一些重要的事。
回到丞相府，乔栎已经等待多时。
且听澜还没发问，乔栎率先开口：“大人，陛下已经下令让刑狱司的抓捕殿下。”
且听澜并不惊讶，从女皇那边的态度，她已经推测到了这一情况。
但是，令她惊讶的是，朝堂之中居然没有人反对。
那就是说，殿下一方的人，都被女皇收入麾下？
或者说，在她这边？而她明面上又是站在女皇这边。
所以，他们决定放弃殿下了？
“大人，我们该出手了。”乔栎拿出一张名单，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很多名字。
且听澜看完，终于想起自己从前的一道布局。
名单之上的人，都在朝堂中深得女皇重用，而且……对殿下忠心耿耿。
她当年查出来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
如今的女皇陛下，杀姐夺位，杀姐夺女。
当年那些知晓真情的官员，大部分被屠杀。
还有一些留在朝堂，成为女皇安稳天下的倚仗。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终究会被强制性拔除。
所以，从那时开始，她便布局，接触新任官员，用自己的身份，明面上在女皇手下做事，掌握了朝堂大半势力以及那些把柄……
文官励精图治，以民心为向，到封无可封的地步。
女皇当然忌惮过她，但是她对殿下“毫不手软”，倒是让女皇放下了戒备，或者说，女皇掌握了什么把柄，对她并不太忌惮。
至于是什么，她已经想到了。
现在……就看殿下那边……
且听澜漫不经心握着那张名单，轻轻吐出一句。
“殿下，你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