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岛主”认为宫仇对他的独生爱女万凤真负情,与之理论,宫仇愤而订下半年之约,亲赴“白石岛”作交代。
蓦地——
一个冷冷的风声起自近身不远之处:“奇闻,小两口闹意见,丈人要杀女婿!”
宫仇与“白石岛主”同感一愣,以两人的功力,十丈之内飞花落叶可闻,竟然被人欺到五丈之内而不自觉,则来人的功力可想而知。
尤其“白石岛主”身为“奇门派”掌门,常以天下第一高手自许,现在等于是栽了筋斗,讪讪地满不是滋味,殊不知两人都是因气愤过度而心神不属,否则任何人要想缀近,是件颇不容易的事。
宫仇已首先发话道:“是哪位朋友?”
随着喝问之声,一个蓝衫蒙面人从林中飘闪而出。
宫仇心中一动,暗忖:“怎么会是他?”
蓝衫蒙面人朝“白石岛主”一个长揖,道:“见过岛主!”
“白石岛主”连礼都不还,口里哼了一声。
蓝衫蒙面人转向宫仇道:“幸会!”
宫仇一拱手,也说了一声:“幸会!”
“白石岛主”坚眉瞪眼地道:“阁下怎么称呼?”
蓝衫蒙西人再次施礼道:“武林小卒‘索血书生’!”
“白石岛主”一皱眉,可能他第一次听到这名号,冷冷地道:“现身何为?”
语意之中,似对“索血书生”冒然现身,相当不快。
“索血书生”似乎深知此老脾气,若无其事地道:“在下因追赶一个可疑人物,回头至此,不期与两位相遇!”
“什么可疑人物?”
“杀害‘金刚童子’的凶手!”
宫仇精神一振,迫不及待地插口道:“谁?”
“索血书生”道:“一个额有剑创的老人!”
“疤面老者!”
“你认识?”
“曾经动过手!”
“白石岛主”似乎也提起了兴趣,但声音仍是那样冷漠高傲道:“他是谁?”
“武林中前所未见!”
“功力如何?”
“已臻化境!”
“结果呢?”
“在下力有不逮,追丢了!”
“嗯,武林大乱已起,你是否眼见‘金刚童子’被害?”
“是的!”
“下手的目的是什么?”
“先是‘金刚童子’被‘金创盟’数十高手联攻,‘金刚童子’的功力岛主当有所悉,‘金剑盟’数十高手在十个照面之间,无一活口……”
宫仇不由暗自乍舌,“金剑盟”首座护法孙平章的身手,一般武林高手,根本不能望其项背,“金刚童子”在十个照面之间毁孙平章以下近五十的高手,的确是骇人听闻,那疤面老者……
思念末已,只听“索血书生”又道:“之后,疤面老者现身,双方激斗近百招,疤面老者一指戳中‘金刚童子’要害,‘金刚童子’狂叫一声,栽了下去,被疤面老者开膛破腹……”
“白石岛主”面色突转凝重,一抬手道:“且慢,‘金刚童子’已练就‘金刚神功’,指力焉能伤得了他?”
“索血书生”颔首道:“岛主说得是,晚辈当时也相当震骇,因置身在十丈之外,是以无法看清,不过,‘金刚童子’在栽倒之时,曾厉声喝问何以知道他的‘练门’在脐下三寸之处!”
“白石岛主”急声道:“疤面人怎么说?”
“索血书生”道:“疤面老者狂笑连声,迳自逸去,没有作答!”
“白石岛主”举目向天,象自语般地道:“中原武林,何来这一号人物,能搏杀天南第一高手,奇怪,这其中……”
宫仇接口道:“晚辈怀疑疤面老者也是‘金剑盟’的一员?”
“白石岛主”道:“有理,‘金剑盟’处心积虑,要以剑道领袖中原武林,奇怪的是上届盟主诸葛武雄始终未见现身江湖……”
“君山大会他可能会出面!”
“白石岛主”望了宫仇一眼,欲言又止。
“索血书生”目注宫仇道:“宫老弟曾为‘金剑盟’近卫长,应当有所闻才对?”
宫仇觉得“索血书生”对自己言词之间,似较以前客气了许多,可能他已知道自己脱离“金剑盟”的事了,心里倒是对他的正义感颇为悦服,当即道:“在下仅知上届盟主被尊为‘太上’,正闭关修练一部剑笈,居处之地,划为禁区,除少数人外不能涉足,所知仅此而已。”
“恭喜你脱离了‘金剑盟’!”
“兄台好意在下心领,当初投身‘金剑盟’并非本心,兄台久后自知!”
“哦!本人前此言语之间多有得罪。”
“在下并未放在心里,知道兄台是出于善意。”
“承情了!”
“白石岛主”似已不耐久停,冷冷地说了声:“老夫走了!”不等两人回答,身形一闪而逝,快得令人乍舌。
宫仇望着“白石岛主”消失的方向,面上浮起了一丝苦笑。
“索血书生”轻声一笑道:“宫老弟,你爱上了‘万老邪’的女儿,有的是麻烦够你受!”
宫仇冷冷一哂道:“这所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宫老弟,据传闻你是‘丑剑客’前辈的传人?”
宫仇心里暗呼了一声侥幸,看样子“索血书生”到来的时间并不木久,否则自己揭面具的一幕将被他看到,机密就要拆穿了,当下点了点头,道:“不错,兄台有何见教?”
“令师对敝友‘辣手书生’所属帮派,曾有援手之德,请代致意!”
宫仇心中一阵黯然,随口道:“在下一定转达!”
“君山大会令师是否参加?”
“可能!”
“有否接到请柬?”
“请柬?这倒不会,因家师居无定所,行踪飘忽!”
“君山大会是凭请柬入场……”
“哦!这……”
“请柬是由‘金剑盟’与当今五大门派联名发出。”
“兄台接到了?”
“本人与发起人之中的一个交厚,备有数份准备送与素识高手,宫老弟无妨带两份去,届时与令师一并参加,如何?”
说着掏了两张大红束帖出来,递与宫仇。
宫仇心念疾转,自己以本来面目或是“丑剑客”的面目与会,都不妥当,最好是暗里参加,请柬根本用不上,当下拱手道:“家师也许已接到请柬,盛情心领了!”
“索血书生”窒了一窒之后,道:“也好,如果需要,赴会当日晨早,本人在湖边相候。”
“如此在下先行谢过!”
“老弟忒谦了!”
“在下告辞!”
“珍重!”
宫仇别了“索血书生”出林扑上官道,心里盘算着在会期之前这一段时间,该做些什么,心念几转之后,决定赴南昌城,向“南昌大豪布可仁”索仇。
于是——
他取道疾奔南昌。
这一天,对已近西,距南昌尚有四十里之遥,他心切亲仇,连夜疾赶,二更时分,夜色迷朦中已看到南昌城巍巍的睢蝶影子。
身形不由自主地缓了下来,心里盘算着索仇的方式,首先要做的最探明“南昌大豪布可仁”的住处……
将近城厢,忽见点点飞磷断断续续地列成一线,向西迤逦而去,这在旁人看来,也许不会在意,但看在宫仇眼中,却使他心头大震。
这是“空道”救命三宝之一的“鬼火留痕”。
当初“空道”掌舵“千手秀士范世光”被“三狐”劫持,万凤真就是凭“鬼火留痕”的指示而直捣狐穴。
“空门”是“奇门派”的一个分支。
是谁发出这求救的讯号呢?
掌门人“白石岛主”,以他的功力而论,当然不至于发讯号求救,而且他和自己分手不久。
“空道”现在掌道“无双仙子钟筱红”或是她的手下?
再就是“乾坤双煞”与“长江废人”等其中之一?
最后,他想到了万凤真,一颗心不由自主地跳荡起来。
莫非真的是她落入人手?
万凤真刁钻慧黠,智计百出,但却相当任性,天不怕,地不怕,江湖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父亲“白石岛主”刚愎自负,处处结怨,说不定遭受报复,她一个黄花闺女,如落入歹人之手,后果就堪虞了。
心念及此,更加惶惑无主,先向“南昌大豪”索仇?还是先追查这“鬼火留痕”的真相?
考虑至再之后,他终于转过身形,顺着那连缀成线的点点磷火奔去。
身形展开,快逾夜宵蝙蝠。
渐渐,南昌城已被抛在身后沉沉的夜幕之中。
顾盼间,来在一个隆起的林丘之前,磷火倏然中断。
宫仇略一踌躇,弹身扑上林丘,丘上偏植丹枫乌柏,疏落有效,他绕遍了整个林丘,毫无蛛丝马迹可循。
“鬼火留痕”到丘下而止,照理已到了地头,这就透着蹊跷了。
就在此刻——
一个幽灵似的黑影,朝宫仇身后缓缓欺来。
荒丘静夜,加上宫仇的非凡造诣,那黑影虽澎同鬼魅幻影,但仍满不过他的听觉,就在黑影欺近到三丈左右之时。宫仇冷冷发话道:“来的是何方朋友?”
黑影一窒,随即宏声大笑道:“好功力!”
宫仇徐徐传过身来,一看,周身血液似在陡然之间停止了运行。
来的正是生死冤家活对头“武林一老吴不非”。
一个念头,在他脑内闪现,上次与“武林一老”拚命之时,他是以“丑剑客”的面目出现,所以他认得对方,对方却不认识他,“武林一老”此次出山,目的是报复“奇门派”属下“千手秀土范世光”劫取他下半部“一元宝箓”之仇,他对“奇门派”人下手,是必然之事,以“武林一老”的地位声望,当然不至于向小脚色下手,那万凤真被劫持的可能性便大了……
心念之中,情绪顿时平复下来,为了探索事实真像,他不得不小心从事,当下挪了一下步子,明知故问地道:“阁下何方高人?”
“武林一老”日如寒星,在夜暗中闪烁发光,打量了宫伙片刻,反问道:“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宫仇!”
“半夜三更到这荒野之地河为?”
宫仇硬生生地把仇火杀机压抑下去,随口答道:“追人!”
“什么样的人?”
“万老邪!”
“武林一老”面色大变,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栗声道:“白石岛主万老邪?”
宫仇心中暗自好笑,平淡地道:“天下不会有第二个万老邪,当然是他!”
“人呢?”
“在半里外追丢了!”
“武林一老”面上顿涌疑云,自语道:“不可能,老夫断无不发觉之理,而且……”突地历声向宫仇道:“娃儿,凭你也配追踪万老邪?”
宫仇冷哼了一声道:“为什么不配?”
“凭万老邪的身手,武林中谁敢夸口追踪地,小子,你有多大道行?”
“信不信在于阁下,这可是在下个人的事,没有取信别人的必要?”
“小子,你知道老夫是谁?”
“请教?”
“武林一老!”
宫仇冷漠地道了一声:“久仰!”
他的冷漠,使“武林一老”大感意外,凭“武林一老”四个字而不能使一个后生小子动容,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小子,你狂傲得紧?”
“何以见得?”
“凭老夫难道当不得你一声前辈的称呼?”
“武林中达者为先,论年纪你大,论其他,称你一声阁下足够!”
“武林一老”面色一连数变,沉声道:“你师承何门?”
宫仇语含深意地道:“无敌门!”
“什么?”
“无敌门!”
“娃儿,没听说过这个门派?”
“本门禁例,无事不现江湖!”
“武林一老”困惑地望着宫仇,道:“无敌二字何解?”
“出手有胜无败!”
“哈哈哈哈……”
“阁下因何发笑?”
“武学深如瀚海,自诩无敌二字!”
“阁下不信?”
“老夫并非三岁孩童!”
“要试试?”
“武林一老”震惊了,这二十不到的少年,竟敢公然向自己挑战,莫非真的有所谓“无敌”一派,但以自己的阅历,不能说毫无所知呀?
当下将信将疑地道:“你攻老夫一招试试?”
宫仇心中大感为难,目前他还不想取对方性命,但若不施展那招“一剑降魔”,决难使对方服贴,“武林一老”的功力,在当今武林中已罕有敌手,心念数转之后,忽得了一个主意,“一剑降魔”名虽一招,其实招中套式,玄奥无方,只消施展半招,必可使对方落败……
当即冷冷地道:“接招!”
寒芒闪处,“武林一老”惊呼一声,暴退数步,前襟被划了半尺长一道口子。
“呛!”长剑出鞘。
发声,拔剑,出招,快得犹如一瞬。
以“武林一老”的功力,竟然避无可避地被划破衣袍,当然,生死只在一发之间,如果宫仇要他性命,只消剑芒再吐一寸,势非剖腹开膛不可。
宫仇仍然冷漠地道:“如何?”
“武林一老”惊魂乍定,额上冷汗涔涔,栗声道:“好剑术,老夫开了眼界!”
“过奖了!”
“小友追踪‘万老邪’必有缘故?”
“当然!”
“老夫可以与闻否?”
“武林中少不了恩仇二字,在下所能奉告的仅此而已!”
“武林一老”目珠连转,沉思有质之后,道:“小友可愿随老夫去见一位朋友?”
“谁?”
“跺跺脚风云变色的人物,‘南昌大豪布可仁’!”
宫仇心中的激动,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他来南昌的目的,正是要向“南昌大豪”索仇,想不到巧之又巧的使两个仇人聚在一处,这真可谓之天从人愿了,心虽激动,但表面上仍冷漠如故,好整以暇地道:“在下曾听说过这么个人物,只不知阁下为何要结在下引见?”
“武林一老”哈哈一笑,道:“布大豪求才若渴,象小友这样的人中之龙,岂能失之交臂!”
宫仇毫不放松地道:“怕不只此吧?”
最在暗夜,仍可见“武林一老”窘态毕露,尴尬地道:“小友真可谓料事如神,的确……老夫因小友提及‘万老邪’,所以也打算乘机一谈,以小友的超凡身手,老夫也许可以借重……”
“好说!好说!不过……”
“怎样?”
“敝派门规严禁参预外事!”
“哦!这个……老夫随口说说而已,主要是希望小友能一识布大豪!”
“如此请带路!”
“随老夫来!”
宫仇随在“武林一老”身后,心内杀机波翻云涌。
“武林一老”当然做梦也想不到自带煞星上门。
在枫柏林中绕了片刻,重又回到宫仇登上林丘之处,也就是“鬼火留痕”突然中断的地方。
“武林一老”在一株三人合抱的老枫之前,转了三匝,地面突然裂开,现出一道门户,随着四个劲装汉子问了出来。
其中之一恭谨地向“武林一老”施礼道:“老前辈有何指示?”
“武林一老”大剌剌地道:“老夫为贵主人引见一个朋友!”
那大汉向宫仇打量了几眼,脸色忽地一变道:“这位朋友想是‘金剑盟’的宫近卫长?”
“武林一老”转头回顾,以一种询问的眼色看着宫仇。
宫仇若无其事地道:“你说对了,在下曾经受聘为该盟近卫长,但那已是过去的事了。”
“武林一老”抬手道了声:“请!”当先跨入地底秘室的门户,宫仇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
经过一段曲折的石砌甬道,眼前现出一些门户,珠帘绣怀,灯烛辉煌,并隐隐传出丝竹管弦之声,夹杂着妇女的燕语茑啼。
宫仇在内心里发出了一阵惊叹,在这野林荒丘之下,居然有这等宏伟的构筑,的确是骇人听闻,自己若迳赴南昌城,不但扑空,很可能打草惊蛇,无法觅仇踪。
转过一段回栏,来在一间特别考究的厅堂之内。
“武林一老”向座椅一指道:“请稍坐,老夫去去就来!”宫仇冷冷地说了声:“请便!”自在靠左首的近茶几椅上落坐。
立即有一个妖娆荡冶的丫环装束少女,端上香茗,娇滴滴地道:“相公请用茶!”
宫仇连眼皮都不抬,颔了颔首。
那丫环口里轻轻地嘟噜了一句:“冷神!”放下香茗扭腰摆臀地去了。
管弦调笑之声顿息,片刻之后,脚步声由远而近……
宫仇冷眼一扫,只见“武林一老”与一个红光满面痴肥如猪的半百老者,并肩而至,直入厅中。
“武林一老”打了一个哈哈道:“小友,容老朽引见!”
说着向身边的老者一指,道:“南昌大豪布可仁。”
宫仇暗地咬了咬牙,起身拱手道:“久仰!”
“武林一老”又指宫仇道:“无敌门宫少侠!”
“南昌大蒙布可仁”深深地注视了宫仇一眼,声如洪钟般地道:“幸会!”
三人分宾主落坐之后,“南昌大豪”目注宫仇道:“宫少侠,怒本人直言,武林中似从未听过有‘无敌’一派?”
目光似丝丝银线,象是要穿透宫仇的内心。
宫仇芜尔道:“布老兄说的是,本门开派不久,但首要信条就是无事不现江湖!”
“南昌大豪”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那少侠现身江湖,是有所为的了?”
“不错!”
“但不知……”
宫仇灵机一动,俊面现出沉凝十分之色,道:“在下无妨明告一点,因敝门有一个弟子被‘万老邪’囚禁‘白石岛’,在下奉令救人,只是‘白石岛’布置奇诡,说句自愧的话,往下两赴‘白石岛’,均不得其门而入,是以改弦更张,在中原道上直接找‘万老邪’理论……”
两人齐为之动容,“武林—老”向“南昌大豪”瞥了一眼,道:“小友是否已有头绪!”
“万老邪神出鬼没,在下始终无法与之正面接触……”
“武林一老”再度把目光投向“南昌大豪”,“南昌大豪”微一颔首,似乎两人之间有某种默契,宫仇看在眼里,只作没见。
“南昌大豪”先爽朗地一笑,然后一本正经地道:“宫少侠,坦白奉告,‘万老邪’已在本人与吴老哥掌握之中!”
宫仇暗吃一惊,表面上不动声色地道:“有这样的事?”
“武林一老吴不非”接口道:“以布老弟的身份,难道还会危言耸听不曾,这是事实!”
“愿闻其详?”
“在说明真相之前,老朽有句不中听的话……”
“请讲?”
“希望小友合作!”
“合作?”
“嗯!”
“共同对付‘万老邪’?”
“小友意下如何?”
宫仇以退为进,冷冷地道:“这一点恐怕有违尊命了,本门规例不许插手外人恩怨!”
“南昌大豪布可仁”打了一个哈哈道:“宫少侠,你不是说有位同门被囚‘白石岛’待救吗?”
“是的!”
“所谓合作,不过同一步调,各行其事,与贵派门规并不抵触!”
“这……”
宫仇故作深思之状,良久才淡淡地道:“可以考虑!”
“武林一老”诡谲地一笑,道:“小友,‘万老邪’的宝贝女儿,现在此处!”
宫仇心头不由巨震,想不到自己猜测成了事实,万凤真竟真的被对方劫持了,这种手段,可说卑鄙至极,当下故作吃惊地道:“两位劫持了‘万老邪’的女儿?”
“武林一老”与“南昌大豪”同感面上一热。
“南昌大豪”不自然地一笑道:“劫持谈不上,目的只是藉以使‘万老邪’出面了断过节而已,宫少侠,如有‘万老邪’女儿带路,直入‘白石岛’当不成问题!”
宫仇点了点头,道:“好棋一着!”
“武林一老”哈哈一阵大笑道:“那小妮子刁钻已极,布老弟因她而失了七名手下!”
宫仇明知“武林一老”寻仇的目的是因了,“白石岛主”曾遣门下“千手秀士范世光”从他手中骗取半部“一元宝箓”,当下明知故问道:“阁下与‘万老邪’是什么过节?”
“这……嘿嘿,说起来没有什么,一点意气之争,不过武林人争的就是一口气,小友以为然否?”
“高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这确是武林人本色!”
“武林—老”老脸又是一红。
宫仇接着又道:“听传言,阁下曾与被目为当今第一高手的‘丑到客’较量了一场?”
“武林一老”脸色一沉,恨恨地道:“算他命大,下次碰头,老朽决不轻易放过他!”
“听说阁下曾以独门神功‘血指追魂’重创‘丑剑客’!”
“武林一老”举起失去了五指的手掌,道:“有这回事!”
宫仇双眼一亮,道:“这门神功堪称冠绝武林!”
“不是老夫夸口,这一门武功普天之下无人敢当一击!”
“不过……”
“怎样?”
“阁下只有一双手,如果再施展一次,岂非对自身损害太大?”
“武林一老”登时面泛怒容,但随即尴尬地一笑道:“普天之下,能值得老夫施展这神功的,充其量不过一二人而已!”
宫仇暗骂了一句。“死到临头还信口张狂!”话锋一转,道:“在下可否见‘万老邪’的女儿一面?”
“南昌大豪”变色道:“少侠的意思是……”
说了半句,修然住口,似等待宫仇的下文。
宫仇平静而冷漠地道:“在下希望能从她口中一探敝同门被囚的事实真相,同时也希望能从她口中套问几点有关‘白石岛’的奇门布置关键。”
“哦!这……”
“武林一老”接过话头道:“小事一件,先商量行动的步骤之后,再讯问如何?”
宫仇心切万凤真的安危,不知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当即轻轻一笑道:“在下以为先释去心中之疑,然后才能决定行动!”
“可是,人并不在此处!”
“什么,不在此处?”
“万老邪机智超人,那小妞儿满有父风,为慎重计已经三易其地!”
“哦!两位的作法可称万全,但不知目前究在何处?”
“武林一老”突地回顾“南昌大豪”道:“布老弟,此刻五更将残,距天明已不远了,不若依计行事,同时宫少侠也可藉机讯问?”
“南昌大豪”颔了颔首,顺手把桌上的金钟敲了三下。
一个獐头鼠目的黑衣汉子,疾趋而入,向“南昌大豪”一揖道:“主人有何吩咐?”
“我等立即动身,接照原来计划进行!”
“是!”
“还有,我走之后,把地室机关封死,在第四重加强戒备!”
“遵命!”
黑衣汉子躬身而退。
“南昌大豪”站起身来,抬手道了声:“请!”
当先向外走去,“武林一老”与宫仇并肩后随。
若大一座地下室,居然不见半个人影,足见布置之巧妙与号令之森严。
出得地下室,只见晨里寥落,晓风扑面,天快要亮了。
林丘之下,静悄悄地停着一辆双套马车,宫仇正自不解之际,“南昌大豪”已极快地钻入马车之中,出来时已改成了马夫装束,一顶范阳毡笠,压得低低的,向“武林一老”和宫仇招了招手,运自坐上前辕。
“武林一老”道:“小友,随老夫来!”
宫仇惑然道:“怎么回事?”
“武林一老”神秘地一笑道:“你上车之后就明会白!”
说着,当先向马车走去,掀开车帘,坐了进去。
宫仇跟着登上马车,一看,不由肝胆皆炸,“武林一老”紧傍着一个少女而坐,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红颜知己万凤真。
万凤真两眼直视,如痴如醉,显然是被点了穴道。
宫仇强忍怒火杀机,在前面座位上坐了下来。
一声叱喝,马车缓缓上道。
“武林一老”得意的道:“如果‘万老邪’确在附近现过身,不过午时,他必赶到!”
宫仇讶然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已派出了近百的人,分向各水旱码头,散布消息,‘奇门派’掌门千金,替某致仕回乡的官宦,保了一笔重镖,以油碧双套马车为记,直放杭州……”
“如果‘万老邪’不在附近呢?”
“除非他离开中原返回东海,否则迟早必寻了来!”
“如果他已返回东波‘白石岛’了呢?”
“噫!小友不是说曾追踪……”
“在下是说比方的话!”
“那我们迳赴东海!”
宫仇心里暗道:“你两个老匹夫将走不出十里地面。”
“武林一老”又道:“小友说有话要问她,是否老夫先解开她几处穴道?”
宫仇目往车窗之外,突地惊呼一声道:“丑剑客!”
马车戛然而停。
“武林一老”面色大变,栗声道:“什么丑剑客?”
“不错,在下见他在三丈之外一现而隐!”
前辕驾坐传来“南昌大豪”的声音道:“本人何以一无所见。”
宫仇冷冷地道:“在下自信眼力不差,决无看错之理!”
“武林一老”目注宫仇道:“小友,‘丑剑客’必是冲着老夫而来!”
宫仇平静如恒地道:“阁下准备应战?”
“武林一老”沉吟着道:“当然,不过……”
“南昌大豪”宏声道:“我们还是赶路吧,等他现身再说,凭你我二人,难道收拾不了他?”
宫仇显得豪气干云地道:“听说‘丑剑客’剑术天下无双,出手一招,便分胜负生死,在下忝为‘无敌’门人,藉这个机会与他一搏倒是件快事!”
“武林一老”曾领教过宫仇剑术的味道,对他诡称“无敌门”一节,已深信不疑,当下别具用心地道:“个友,这可能是件空前盛事,老夫替你掠阵!”
宫仇诡称“无敌门”是有深心的,因为他父亲是“无敌双剑”之首,“武林一老”当然做梦也想不到内中另有文章,同时,宫仇谎言见“丑剑客”现踪,目的要使“武林一老”离开万凤真,否则她无法出手相救,“武林一老”加上“南昌大豪”,联手合击的话,那威势是可想而知的。
宫仇煞有介事地冷哼一声,出了车厢,向道旁林中扑去。
“武林一老”已到了车外,心中转着念头,如果能藉宫仇之手除去“丑剑客”,这可是意想不到的妙事,否则,等宫仇与“丑剑客”交手之际,乘机下手……
“南昌大豪”疑惑地道:“吴老哥,此地十里之内戒备严密,何以不见示警?”
“武林一老”道:“丑剑客的身手,恐非贵门下所能发觉的!”
“我看那姓宫的来路可疑?”
“凭你我的身手,如有意外,难道还应付不了……”
蓦地——
一声苍劲的断喝从林中传出:“娃儿,不知天高地厚,胆敢奢言挑战?”
接着,是宫仇的声音:“在下不信武林中有谁的剑术能盖过‘无敌门’!”
“南昌大豪”与“武林一老”对望了一眼,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那苍劲的声音又道:“娃儿,老夫无意伤你,别不自量力?”
宫仇冷傲的声音道:“在下就要领教三招!”
“武林一老”可沉不住气了,一弹身便向林中扑去。
“南昌大豪”大叫一声:“吴老哥,别莽撞!”
但,“武林一老”已一闪消失在林中。
“武林一老”扑入林中,却不见半丝入影,心头不由一窒。
就在此刻——
一个冰凉的声音道:“吴不非,候驾多时了!”
“武林一老”陡地回身,一看,不由心头巨霞,站在面前的,赫然正是那生死对头“丑剑客”,奇怪的是宫仇连影子都不见,当下硬起头皮道:“丑剑客,你居然没有死?”
宫仇嘿嘿一笑道:“吴不非,今天你死定了!”
声音中充满了恐怖的杀机,使人不寒而栗。
“武林一老”朝宫仇上下一阵打量,倏然觉悟,栗声道:“想不到会是你,小子,老夫算是阴沟里翻船,上了你小子的恶当!”
宫仇语意深深地道:“吴不非,你知道得太迟了!”
“武林一老”面上骤涌杀机,但想到对方的功力,又不由寒气直冒,他做梦也想不到使整座武林为之震颤的“丑剑客”根本不是数十年前的“丑剑客”,而是一个二十不到的毛头小子,当下硬起头皮道:“小子,你与老夫作对的目的何在?”
宫仇目中煞芒暴射,咬牙切齿地道:“吴不非,你知道我是谁?”
“武林一老”骇然道:“你是谁?”
宫仇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无敌双剑之后南宫仇!”
“武林一老”宛若焦雷轰顶,蹬蹬蹬连退三步,额上冒出了大粒的汗珠,身躯不由自主战抖起来,目瞪如铃地道:“南宫仇?”
“不错,十八年前血洗‘二贤庄’这笔账今天要收回!”
“小子,真想不到……”
“因果循环,你该早想到才对!”
“武林一老”突地哈哈狂笑起来,笑声如裂金帛,数里之外可闻。
宫仇己觉察对方突然放声狂笑的原因,刷地拔剑左手,向前欺了四个大步。
“武林一老”心头一寒,止住了笑声。
宫仇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道:“吴不非,笑吧,告诉你,当‘南昌大豪’闻声而至时,你已经没有命了!”
“武林一老”心念疾转,以上次搏斗的经验,交待十个照面当无问题,只要“南昌大豪”一到,以两人的功力,收拾“丑剑客”并非难事,必要时,再陪上右手五指,以“血指追魂”取对方性命,永绝后患。
心念之中,面上的杀机又浓了许多。
但,他忽略了一点,上次交手,宫仇并未用剑。……
宫仇深知对方功力,比自己差不了多少,前车之鉴,他无意缠斗,有心在一招之中取对方性命。
对方维持了短暂的沉默。
倏地——
宫仇大喝一声:“纳命来!”
随着喝话之声,只见剑光一闪。
一声凄厉的惨号,破空而起,“武林一老”身形一个踉跄,戟指宫仇,口里惨厉地嘶叫道:“你……你……这剑诀是……”
血泉喷处,“砰!”然栽了下去。
不可一世的“武林一老”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死了!
他曾经保有过“一元宝箓”下半部,虽然因为他没有修习过上半部特殊的运气行功之法,是以无法习练这冠盖武林的一招剑法,但,他是认得出来的。
宫仇还剑入鞘,心里升起一丝复仇后的快感。
他静静地等待第二个仇人“南昌大豪”,但,奇怪,竟然不见“南昌大豪”闻声来援,他发觉情况有些不对,猛一弹身,飞纵出林。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视界已毫不受阻。
林外小道中,那辆油碧香车仍静静地停在原地,两匹马不断的以前蹄叩地,象是极度不耐的样子。
御座上,“南昌大豪”的范阳毡笠,仍拉得低低地半遮着面。
奇了,“武林一老”那一阵狂笑,和他被杀时那一声惨号,是聋子也该听见了,何以对方这么沉得住气?
心念来已,只听一声吆喝,长鞭吧达一响,两匹马象飞也似地向前狂奔。
宫仇暴喝一声:“哪里走!”
身形电射而起,疾逾鬼魅的朝那辆马车闪去。
数个起落,已超越到马车前面,返身朝路中一站,扬掌拍出一道劲风。
两匹狂奔的马、有如碰上t一增无形的墙,希沥沥地一声长嘶,人立而起,连连后挫,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
那车快一拉帽沿,露出了一张满天星似的大黑麻面,怒声道:“嗨!朋友,大清老早的,照子放亮些!”
宫仇惊“哦!”了一声道:“你……不是……”
那满脸大黑麻子的车夫凶霸霸地道:“不是什么,识相的快闪开!”
宫仇打量眼前的马车,不错,是原来的那一辆,此地并非通商大道,在这拂晓时分,不可能有相同的另一辆油碧马车经过,而且那车夫的毡笠……
心念之中,冷哼了一声道:“找死!”
务形一欺,伸手去揭车帘。
劲风拂处,一条黑忽忽的长鞭,兜头罩险而至。
宫仇用手一抓,那长鞭有加灵蛇,伸缩之间,避开了这一抓,卷向下盘,从这一式看来,这车使身手煞是不弱,宫仇一把抓空,长鞭已临下盘,鞭梢竟然指向“中读”、“阳辅”,“委中”、“复溜”四大穴,当下身形“冲天一往”硬生生地拔起近丈高下,凌空一掌挥了出去。
惨哼声中,那车夫连人带鞭飞滚到两丈之外,萎顿不起。
宫仇冷笑一声,再度去揭车帘。
一看之下,不由征在当场,做声不得。
车内,端坐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妇,根本就不是万凤真。
那少妇尖叫一声,花容失色,栗声道:“你……是人……是鬼?”
宫仇心念数转,已明白过来,寒声道:“你是‘南昌大豪’的什么人?”
少妇面色又是一变,道:“什么?‘南昌大豪’是谁呀?”
“在老夫面前用不着弄花巧了,说,车中人呢?”
“你……提谁?”
“老夫‘丑剑客’!”
“丑剑客,嗯!的确丑得怕人,可是你并不老呀,怎么自称老夫……”
“你不说?”
“说什么呀?”
“老夫问你的话!”
“哟!你欺侮我是个女流之辈是吗?”
宫仇气得七穷冒烟,冰寒至极地道:“那你是想死?”
那少妇身躯缩作一团,瑟瑟直科,颤声道:“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是要钱的话……”
宫仇一瞪眼厉声道:“住口!”
伸指连弹,点了那少妇的穴道,转身走向那驾车的麻面汉子。
那汉子被宫仇这一掌伤得不轻,人虽已醒转,但却爬不起身来,一见宫仇走近,不由亡魂皆冒,觳触不已。
宫仇目射煞光,迫视着那汉子道:“你是‘南昌大豪’手下?”
那汉子上下牙齿打战,惊饰地道:“老……老前……辈,小人……不是!”
“你不是?”
“不……是!”
“听着,如你不说实话,老夫点你三处阴穴,割下你的五官,要你死活两难!”
大汉面色顿呈死灰,额上汗珠颗颗直冒,好半晌才迸出一句话道:“小人身不由己!”
“说,‘南昌大豪’和那被掳的女子哪儿去了?”
“小……小人不敢说!”
“为什么?”
“小人说出,全家五口将遭不幸!”
“你宁死也不说?”
“老……前辈下手吧!”
蓦在此刻——
远远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号。
接着,一声,两声,三声,……,由远而近,令人毛骨悚然。
宫仇大感震骇,一时之间,猜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由怔住了。
最后一声惨号,起自他与“武林一老”交手的林中,随着两条人影闪电般从林中射出,扑向那辆油碧的双套马车。
宫仇也掠身到了车前,不由惊“哦!”出声,来的,骇然是万凤真的师兄姐“乾坤双煞”,不言可喻,那一连串的惨号声,必是那些伏在暗中的“南昌大蒙”手下人被“双煞”下手除去。
“乾坤双煞”乍见宫仇之面,同时惊叫了一声:“你……”
显然,“双煞”顾及宫仇的身份,所以你字以下的话给吞回去了。
宫仇沉声道:“两位已然得讯?”
“乾然西门琛”面上杀机未退,紧皱着双眉道:“小师妹呢?”
“已被‘南昌大豪’掳走!”
“这车……”
“就是那辆劫或真妹的马车!”
“武林一老横尸林内……”
“是在下杀的,此次事件他是主谋!”
“嗯,家师所料果然不差,这老狗妄想劫持师妹,以交换‘一元宝箓’……”
“坤煞吴莺莺”突地道:“还有那女子是谁?”
宫仇一愕道:“女子,什么样的女子?”
“一个妖媚十足的少妇!”
宫仇掀开车帘一看,车中已空空如也,不由恨恨地道:“好一个刁钻的女人!”
“坤煞吴莺莺”再次道:“她是谁?”
“可能是‘南昌大豪’家人或是门下!”
“我把她劈了!”
“劈了?”
“就在那边林中!”
宫仇暗忖,那少妇必是乘自己去追问车夫口供之时溜走的,她能脱走而不让自己发觉,这份身手也不等闲,可惜碰到了“坤煞”这女魔头,反而自速其死。
“乾煞西门琛”向数丈外的车夫一指道:“那是谁!”
宫仇道:“赶车的!”
“待我问问他?”
“不必了!”
“为什么?”
“他不会说,他怕家小遭‘南昌大豪’杀害!”
“说与不说都是一样!”
“乾煞西门琛”弹身绕了一个圆弧,退回原处,那车夫惨号了半声,登时气绝。
“坤然吴莺莺”目注“乾煞西门琛”道:“走吧,别让师父等得心急!”
“好!宫老弟,再见!”
“双煞”手拉手地疾奔而去。
宫仇心念疾转,自己此次目的是我“南昌大豪”索取十八年前血洗“二贤庄”的大仇,“南昌大豪”十有九成是回到南昌城内居处,俗语说马能识途,我何不如此如此,以免被“白石岛主”占了先筹,索仇的事就要落空了。
当下走到那已死的车夫身前,剥下他的全部行头,改扮起来,拣起长鞭,跃上了车座,帽沿遮了他大半个脸,加之他戴着“丑剑客”的面具,那露在外部的下腭部份,乍看之下,与那原先的大黑麻子车夫,并无多大分别。
长鞭一抖,两马拨开八蹄,朝前直奔。
宫仇把缰绳完全放松,让两匹马任意奔驰。
兽有兽性,尤其骡马最是识途,如不加以驾御,必然会奔回饲主之处。
果然不出宫仇所料,那马车转弯抹角,迳朝城门奔去。
入城之后,马车自动地缓了下来,想是平时习惯了的缘故,一连越过七条大街,然后折入一条小巷,沿着一道高墙走了半刻,在一道门边停了下来。
宫仇一看,停车处竟是一道偏门。
突地——
门内隐约传出一阵阵搏击与惨号之声。
宫仇心头一震,暗忖,难道“白石岛主”和门下已经先自己而到?
正自准备采取下一步行动之时,一条人影,跃墙而出,乍见马车停在门外,身形顿然停住,沉声喝道:“刘四,怎么不到指定的地方,反而折了回来?”
宫仇偷眼一觑,不禁喜出望外,来人正是“南昌大豪”,胁下换着万凤真。
宫仇暗念,对方口中的刘四,必是那赶马车的黑麻大汉无疑,此刻着蓦然出手,又怕危及万凤真,若不出手,只须一开口必露破绽……
“南昌大豪”显然十分惶急,接着又问道:“三姨太呢?”
三姨太,当是死在“神煞吴鸳驾”之手的少妇了。
宫仇含混的应了一声:“出事走了!”
“南昌大豪”心慌意乱,竟未听出宫仇的口音不对,一头钻入车厢,道:“速赴东庄,快!”
东庄,宫仇当然不知道是什么所在,摧动马车,顺着卷子驰去,不一会上了大街认了认城楼的影子,加速向城外驰去,出了城门,带动缰绳,转入荒郊。
“南昌大豪”似有所觉,怒声道:“刘四,怎么回事,这不是往东庄的路,若让‘白石岛’的人掇上,你就该死!”
宫仇一言不发,马车长鞭猛抡,马车如电闪雷奔般冲向荒野。
“停车!”
“南昌大豪”暴喝一声,掀帘飘出车外。
这一来,正中宫仇的下怀,他正愁无法使对方放下手中的万凤真,随即勒住马匹,把马车停了下来。
“南昌大豪”显然怒极,杀气腾腾地道:“刘四,你这是什么意思?”
宫仇沉住声音道:“赴坟场呀!”
“什么?”
“给阁下送葬!”
“南昌大豪”已听出声音不对,暴喝道:“你是谁?”
宫仇抛去毡笠,脱下外衣,一跃落地。
“南昌大豪”骇然退下两步,亡魂皆冒,面色如土,栗声道:“丑剑客!”
宫仇冷冰冰地道:“你说对了!”
“南昌大豪”心头抹过一缕死亡的恐怖,仿佛耳畔又响起拂晓时,在荒林中“武林一老”所发的那一声惨嗥,他自忖功力不及“武林一老”,碰上了“丑剑客”是准死不活的了……
身形一弹,朝外射去……
一道如山劲气,当头罩下,把他迫落地面,眼前,站着然神般的“丑剑客”。
“布可仁,你还妄想逃走?”
“丑剑客,本人自问与你毫无瓜葛……”
“十八年前,血洗‘二贤庄’有你一份吧?”
“这……”
“南昌大豪”惊魂出窍。
宫仇拉下面具,一露真容,随又戴上。
“南昌大豪”面上的肌肉连连拍动,再退了数步,语不成声地道:“你……究竟是谁?”
宫仇眼中尽是恨毒的煞芒,咬牙道:“无敌双剑之首,南宫靖的遗孤南宫仇特来索债!”
“南昌大豪”额上汗珠滚滚而落,面孔已扭曲得变了形,颤声道:“南宫仇,‘金剑盟’不会放过你!”
宫仇心中不由一动,“南昌大豪”会突然与“武林一老”联手动持万凤真,对付“白石岛主”莫非也是“金剑盟”的阴谋?“金剑盟”一心要领袖中原武林,对所有不结盟的帮派与武林中知名之士,不择手段地予以消灭,这事十有九成不会错。
心念之中,不屑地一哼道:“金剑盟太上也难逃劫数,你认命了吧!”
“南昌大豪”沉哼一声,扑向宫仇,双掌猛划而出。
这一击,他已用了毕生劲功,纯属拚命之举,其势有如万钧雷霆。
宫仇一招“旋乾转坤”,不但消解了来势,还把对方震退三步。
“南昌大豪”一退之后,再度扑上,出手之间,连攻一十八掌之多,每掌俱有开碑裂石之威,劲风雷动,卷得石走沙飞,树折草偃。
宫仇不闪不避,硬接了一十八掌,乘对方一十八掌攻完一窒的瞬间,一招“月落里沉”疾攻过去。
“南昌大豪”已豁出了性命,不理来招,左掌右指,一劈脑门,一戳“七坎”,出手之快,部位之奇,令人咋舌。
宫仇冷笑一声,中途变招,改为“闭门谢客”。
“南昌大豪”应势变式,连演三绝……
双方以快攻快,出手均指向要害大穴。
转眼之间,互换了八个照面。
一声暴喝传处,宫仇施出了煞手,一招“投石破井”,掌锋戳向对方心窝。
这一招“投石破井”是他父亲南宫靖的独门杀手,原本是剑招,当年他母亲为怕被仇家识破,所以把它变为掌招传给宫仇,宫仇自修习了全部“一元宝箓”之后,内力的应用方面,已达登峰造板之境,这一施展,威力岂同小可。
但“南昌大豪”成名也非幸致,尤其在情急拚命的情况下,专走险招。
“砰!”的一响,宫仇的掌尖刚触及对方衣襟,“南昌大豪”交叉如剪的一击,已切中了宫仇的臂弯。
宫仇一咬牙,被切中的手臂,陡地反转,指尖点上了对方的“脉根穴”。
这一式是“一元宝箓”两种指法中的一式“玄弓反射”。
“南昌大豪”闷哼一声,右臂登时虚软地垂了下去。
宫仇大喝一声:“纳命!”
仍然是那一招“投石破井”。
“南昌大豪”避无可避,但他还是切出了一掌。
一声凄绝人寰的惨号传处,“南昌大豪”发须逆立,双睛几乎突出眶外。
宫仇的右掌,插入对方的心窝,直没及腕。
“南昌大豪”垂死挣扎切出的一掌,劈正了宫仇的左胸,两股鲜血,从嘴角沁了出来,给青衫添上了两等红龙。
宫仇抽掌斜跨一步。
一道血泉,疾喷而出,直达丈外。
“砰!”的一声,“南昌大豪”的尸身仰面栽了下去。
宫仇在尸身上擦净了手掌,急趋车前,打门车帘一看,万凤真斜倚在车座上,仍是早晨所见那副如痴如呆的样子,一探脉息,完全正常,查经脉也不似穴道被制,他顿时没了主意……
忽地——
他想起离开南昌城时,“南昌大豪”宅内正在交手,极可能是“白石岛主”一行,以“白石岛主”所学的博杂,使万凤真复原当非难事。
他怜惜地抚了抚万凤真的脸颊,然后关好车门。
为了掩人耳目,他重新拣起那毡笠和外褂穿戴上,跃登御座,往回疾奔。
盏菜工夫之后,他又回到了不久前离开的侧门前,只见侧门大开,一眼望去,躺了不少的尸体。
搏击呼喝之声,仍清晰可闻。
宫仇大惑惑然,如果说搏战的一方是“白石岛主”和他的门人“乾坤双煞”等,“南昌大豪”尚且狼狈而逃,难道他的手下能支持到现在?
如果说另有其人,那该是什么人物呢?
踌躇了片刻之后,他们以车夫装束,抱起万凤真直向里走去。
越过了两重院落,竟然无一处不见死尸,他冥想当年自己的家惨被血洗,那景况比眼前的恐怕更凄惨百倍,杀机在胸中蠢然欲动,他想,这应该由自己来做。
搏斗之声更加清晰了,而且交手的不止一二人。
进到第三重院落的中门过道时,一个阴森刺耳的声音喝问道:“刘四,怎么回事?”
宫仇抬头一看,那人正是在林丘地室之中见过一面的獐头鼠目汉子。
这一抬头,露了本相,那黑衣汉子暴喝一声:“你是谁?”
宫仇片言不发,一掌挥了出去。
惨号曳空,那汉子被一掌震得飞滚向第二重院落之中。
宫仇踏入第三重门户。
院地四周,零落的有十来人观战。
院中,激斗方酣,声势十分骇人。
细一分辨,不禁大为骤然,只见“白石岛主”须发蓬飞,正与一个黑袍蒙面剑士打得难分难解,“白石岛主”自负武功天下第一,而这黑袍蒙面人竟然能与之乎分秋色,这就相当骇人了。
另一边,“乾坤双煞”与“无双仙子钟筱红”联手合战问一装束的黑袍蒙面剑士,以三人的震世武功,竟被迫得险象环生,“无双仙子”似乎已受了伤,一根拐杖挥动之间,并未见成势。
这两个黑袍蒙面剑手是什么来路?
与“南昌大豪”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要掩去本来面目?
宫仇蓦地想及“金剑盟”八大护法,他所见的三人之中,全是这种装束,莫非这两个黑袍蒙面剑手,是八大护法之中的两人,但看身手比之首座护法孙平章竟然高了几倍,这就有些令人费解了,难道“金剑盟”太上,是因人施教,是以八个弟子之间,功力悬殊如此之大?
再看两个蒙面剑手的剑术,的确是奇奥狠辣,世无其匹。
一声暴喝传处,挟以一声闷哼,“无双仙子钟筱红”弃仗而退,肩头血涌如泉,登时染红了半边身。
“乾坤双煞”更形不支了,在如虹的剑气之下,被迫得走马灯般乱转。
那边——
“白石岛主”赤手对剑,仍是不胜不败之局。
宫仇陡地大喝一声:“住手!”
这一喝,猛如春雷乍响,场中人不期然地各各收势后退,所有的目光,全朝这边射来,夹着几声惊噫!
“白石岛主”弹身扑了过来,栗声道:“真儿没有死?”
宫仇递了过去道:“没有,前辈一看便知!”
“白石岛主”把万凤真接在手中。
宫仇甩笠褪褂,恢复“丑剑客”的容貌,一闪入场。
剑芒动处,场中现出五朵工整的梅花。
“丑剑客!”
“丑剑客!”
惊呼声中,两个黑抱蒙面剑手,双双移步到宫仇身前。
其中身躯修伟的一个阴恻恻地道:“丑剑客,幸会!”
宫仇还剑入鞘,大刺刺地道:“与老夫报名!”
两蒙面剑士对望了一眼,另一个身材较矮的沉声道:“丑剑客,你能接下十个照面而不死的活,我俩自会报名!”
宫仇狂声笑道:“老夫出手你两个就没有报名的机会了!”
“大言不惭!”
“老夫言行如一!”
两个黑袍蒙面人再度交换了一次眼色,移步换位,各站了一个角度,看样子是准备联手而攻了。
宫仇口虽轻狂,心中可不敢托大,能与“白石岛主”秋色平分的高手,武林中实不多见,简直可以说是奇迹。
院子的一个角落里,“白石岛主”正为独生爱女万凤真诊查,连头都不抬。
宫仇冷眼注定两人,手指徐徐搭上了剑柄,冰寒至极地道:“出手!”
这一呼喝,场面骤呈无比的紧张,每个人的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丑剑客”剑未离鞘,竟然喝令对方先出手,而对方任一人的剑术,都已到了登峰造极之境,武林中再难找出对手,“丑剑客”若非太狂,便是功力已到了不可思议之境,连知悉“丑剑客”内幕的“乾坤双煞”也感到骇然。
“出手!”
宫仇再次喝了一声。
栗喝声起,两个黑袍蒙面人同时攻出了一剑……
寒芒耀目,剑刃撕风。
“呛!呛!”两声震耳的金铁交鸣。
两个黑袍蒙面剑手,其中身材修伟的一个,已暴退八尺之外,另一个较矮的却凝立原地不动,手中的剑斜伸……
宫仇剑尖下垂,兀立如山,没有人看清他如何拔剑出手。
“砰”然一声,那身材较矮的蒙面剑手突地栽了下去,手中剑仍紧握不放,血,开始涌了出来。
“呀!”
一阵颤栗的惊呼。
身材修伟的那蒙面剑手闪电般弹起身形……
“报名!”
随着这声暴喝,一道剑光破空而起。
惨哼声中,那蒙面剑手本已弹起的身形,滚回地面,背上已开了一个尺长的口子,鲜血泊泊而冒。
宫仇并未离开原地,他仅从剑尖逼出剑芒,便把那剑手截了回来,这种内力,的确是震世骇俗。
那剑手的身躯,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宫仇依然语冷如冰地道:“报名!”
那剑手震了一震,突地一剑攻出。
“呛!”剑刃相触,双方各退了一步。
宫仇厉声道:“你是否‘金剑盟’八大护法之一?”
那剑手背部流血过多,又经过这全力的一击,身形己呈摇摇欲倒之势,但,他始终不开口报名。
宫仇恨恨地哼了一声道:“成全你!”
手起剑落,地上多了一具无头尸身。
那原先散落在场外的高手,这时已没有了踪影,想是见势不佳,悄悄地溜了。宫仇一拭剑身,缓缓入鞘,然后转身向“白石岛主”父女身前走去……
就在此刻——
一条人影,疾奔而入,向“无双仙子”面前一曲膝,低语了数声。
“无双仙子”栗声道:“真有这回事?”
“禀掌道,千真万确!”
“好,你退下!”
“谢令!”
那人影一晃而没。
宫仇不期然地止住了脚步,他虽不知道那人来禀报什么,但从“掌道”两字称呼而言,那人是“空道”属下的弟子无疑。
“无双仙子”向“乾坤双煞”一招手,闪身扑近“白石岛主”身前,低语数声,“白石岛主”陡地站起身来,怒喝一声:“鼠辈敢尔!”
抱起万凤真,一闪而没,“无双仙子”与“乾坤双煞”连招呼都不及与宫仇打,紧跟着弹身而去。
宫仇满头玄雾,怔在当场。
他并非关心他们的行动,而是想到生平唯一的红粉知己万凤真,不知被“南昌大豪”以什么手法弄得象白痴似的。
由于几日前与“白石岛主”之间的不愉快事件,冷傲的他,不愿追上去。
痴立了片刻之后,他扯下面具,恢复本来面目,转身就将离去……
蓦地——
一个极为耳熟的女子声音自外传来:“真是意想不到的事!”
另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如果我们早来一步,也许……”
原先的女子声音道:“这情况发生得全出意料之外,一着差,全盘输!”
宫仇已知来者是谁,闪身便朝院落的侧门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