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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武侠修真 > 侠影美颜 > 第18章 尚德缓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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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德缓刑书

作者:【汉】路温舒

臣闻齐有无知之祸,而桓公以兴[1];晋有骊姬之难,而文公用伯[2]。近世赵王不终,诸吕作乱,而孝文为大宗[3]。由是观之,祸乱之作,将以开圣人也。故桓、文扶微兴坏[4],尊文、武[5]之业,泽加百姓,功润诸侯,虽不及三王,天下归仁[6]焉。文帝[7]永思至德,以承天心[8],崇仁义,省刑罚,通关梁[9],一[10]远近,敬贤如大宾[11],爱民如赤子,内恕[12]情之所安,而施之于海内,是以囹圄[13]空虚,天下太平。夫继变化之后,必有异旧之恩,此贤圣所以昭天命也。往者,昭帝即世而无嗣,大臣忧戚,焦心合谋,皆以昌邑尊亲,援而立之[14]。然天不授命,淫乱其心,遂以自亡。深察祸变之故,乃皇天之所以开至圣也。故大将军受命武帝[15],股肱[16]汉国,披肝胆,决大计,黜亡[17]义,立有德[18],辅天而行,然后宗庙以安,天下咸[19]宁。

臣闻《春秋》正即位,大一统而慎始也[20]。陛下初登至尊,与天合符,宜改前世之失,正始受命之统[21],涤烦文[22],除民疾,存亡继绝,以应天意。

臣闻秦有十失[23],其一尚存,治狱之吏是也。秦之时,羞文学[24],好武勇,贱仁义之士,贵治狱之吏[25]。正言者谓之诽谤,遏过[26]者谓之妖言。故盛服先生[27]不用于世,忠良切言皆郁[28]于胸,誉谀之声日满于耳,虚美熏心[29],实祸[30]蔽塞。此乃秦之所以亡天下也。方今天下赖陛下恩厚,亡金革[31]之危,饥寒之患,父子夫妻勠力[32]安家,然太平未洽[33]者,狱乱之也。夫狱者,天下之大命也,死者不可复生,绝者不可复属[34]。《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35]。”今治狱吏则不然,上下相殴[36],以刻[37]为明。深[38]者获公名,平者[39]多后患。故治狱之吏皆欲人死,非憎人也,自安之道在人之死[40]。是以死人之血流离[41]于市,被刑之徒比肩而立,大辟之计岁以万数[42],此仁圣之所以伤也。太平之未洽,凡以此也。夫人情安则乐生,痛则思死。棰楚[43]之下,何求而不得?故囚人不胜[44]痛,则饰辞以视之[45];吏治者利其然[46],则指道以明之[47]。上奏畏却[48],则锻练而周内之[49]。盖奏当之成[50],虽咎繇[51]听之,犹以为死有馀辜。何则?成练者众[52],文致之罪[53]明也。是以狱吏专为深刻,残贼[54]而亡极,偷[55]为一切,不顾国患,此世之大贼也。故俗语曰:“画地为狱[56],议不入。刻木为吏[57],期不对。”此皆疾吏之风,悲痛之辞也。故天下之患,莫深于狱,败法乱正,离亲塞道[58],莫甚乎治狱之吏。此所谓一尚存者也。

臣闻乌鸢[59]之卵不毁,而后凤凰集;诽谤之罪不诛,而后良言进。故古人有言:“山薮藏疾,川泽纳污,瑾瑜匿恶,国君含垢[60]。”唯陛下除诽谤以招切言,开天下之口,广箴谏之路,扫亡秦之失,尊文、武之德,省法制,宽刑罚,以废治狱,则太平之风,可兴于世。永履和乐,与天亡极[61],天下幸甚。

注释:

[1]“齐有”二句:春秋时齐僖公侄子无知杀齐襄公(僖公子)而自立,齐人杀之。襄公弟小白自莒返都即位,为齐桓公(前686—前643年在位)。尊王攘夷,成为春秋时第一个霸主。[2]“晋有”二句:春秋时晋献公夫人骊姬欲立其子奚齐为太子,谮杀太子申生,并逐群公子,献公死,奚齐立,晋人杀之,骊姬也被杀。献公子重耳自秦返国即位,为晋文公(前636—前628年在位)。尊王胜楚,成为霸主。伯(bà霸),通“霸”。[3]“近世”三句:汉高祖生前欲立宠姬戚夫人之子赵王如意为太子,高祖死后,吕后杀赵王、戚夫人,立太子刘盈,为惠帝。惠帝死,吕后临朝称制,分封诸吕为王侯,掌握实权。吕后死,诸吕拟发动叛乱,为太尉周勃等所平定。高祖中子(薄姬所生)代王刘恒入为皇帝,为孝文帝(前180—前157年在位)。与民休息,与景帝时期被称为文景之治。按宗法制度,以始祖的嫡长子为大宗,其他为小宗。景帝即位,丞相申屠嘉等奏:孝文皇帝盛德,“高皇帝宜为太祖之庙,孝文皇帝宜为太宗之庙”。从之。太宗即大宗。[4]桓、文:齐桓公、晋文公。扶微兴坏:即兴灭继绝。语出《论语·尧曰》:“兴灭国,继绝世。”[5]文、武:指周文王、周武王,分别为商末周族首领、西周王朝建立者。古时称为圣王。[6]天下归仁:《论语·颜渊》:“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7]文帝:即孝文帝。[8]天心:天意。汉代人以为天有意志,主宰一切。这与晚周人以天为自然和无意志的天道不同。[9]梁:桥梁。[10]一:统一。用作动词。[11]大宾:诸侯一级来宾。《周礼·秋官·大行人》汉郑玄注:“大宾,要服以内诸侯。”[12]内恕:存心宽厚。[13]囹圄(ling yu玲雨):牢狱。[14]“昭帝”八句:汉昭帝死(前74年),因无嗣子,大臣霍光等迎立昭帝之兄子昌邑王刘贺为帝,昌邑王即位后行淫乱,霍光等大臣定计废黜之(后死于豫章)。援:引。[15]“大将军”句: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昭帝年幼即位,他受武帝遗诏辅政。[16]股肱(gong工):辅佐。[17]亡(wu无):通“无”。[18]立有德:指迎立宣帝。霍光等废黜昌邑王后,奏请皇太后迎立武帝曾孙病己(即刘询),是为宣帝(前73—前49年在位)。奏语云病己“躬行节俭,慈仁爱人”。[19]咸:皆。[20]“春秋”二句:《春秋》大义主张君主必须以正道即位,这是为了尊重天下的一统,而慎重于政治的开端。大,尊重。一统,指基于文化统一上的政治统一。《公羊传·定公元年》:“正月者,正即位也。”《谷梁传·桓公元年》:“已正即位之道而即位。”《公羊传·隐公元年》:“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21]统:指政统、君统。[22]烦文:指严刑峻法。[23]秦有十失:秦有十大无道。指铸金人、筑长城、造阿房宫、营骊山陵、求不死药、焚书坑儒、用治狱之吏等。[24]羞文学:以人文文化为可耻。[25]“贱仁”二句:贱,以之为贱。贵,以之为贵。[26]遏过:批评过失。遏:阻止,批评。[27]盛服先生:衣冠整齐的先生。指有修养的学者。[28]郁:郁积。[29]“誉谀”二句:俱指秦始皇而言。[30]实祸:实在的祸患。[31]金革:兵甲,代指战争。[32]勠力:努力。[33]洽:周遍。[34]绝:断。属:连。[35]“与其”二句:《汉书·路温舒传》唐颜师古注(以下简称颜注):“《虞书·大禹谟》载咎繇之言。辜,罪。经,常也。言人命至重,治狱宜慎,宁失不常之过,不滥无罪之人,所以崇宽恕也。”[36]殴:同“驱”。[37]刻:刻薄严酷。[38]深:义同“刻”,刻薄严酷。[39]平者:执法公平者。[40]“自安”句:狱吏保全自己的办法是滥杀无辜的人。[41]流离:淋漓。[42]大辟:死刑。计:考核,指朝廷对死刑案的终审。[43]棰楚:杖刑。棰:木棍。楚:荆杖。[44]不胜:不堪。[45]饰辞:编造口供。视:示。之:指囚人。[46]“吏治”句:狱吏的上司认为这种屈打成招的方法很便利。[47]指道:指点。之:指(其他)狱吏。[48]“上奏”句:上奏(死刑判决文书)怕被驳退。却,退。[49]锻练而周内(nà纳)之:编造罗织罪状。练,通“炼”。内,通“纳”。周内谓周密地陷人于罪。[50]奏当之成:颜注:“当谓处其罪也。”[51]咎繇(gāo yáo高姚):即皋陶,舜之臣,掌刑狱,善听狱讼。[52]成练者众:罗织的罪名很多。[53]文致之罪:诬蔑不实的文辞所构成的罪状。[54]残贼:《孟子·梁惠王下》:“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55]偷:苟且。[56]画地为狱:相传上古于地上画圈,令犯罪者立圈中,以示惩罚。[57]刻木为吏:以木雕刻成的狱吏。颜注:“画狱、木吏,尚不入、对,况真实乎?期犹必也。议必不入、对。”后始以刻木为吏指狱吏之苛刻无心肝。[58]离亲塞道:离间亲人,堵塞人道。指告密成风而言。[59]鸢(yuān冤):老鹰。[60]“山薮”四句:颜注:“《春秋左氏传》载晋大夫伯宗之辞。诟,耻也。言山薮之有草木则毒害者居之,川泽之形广大则能受于污浊,人君之善御下,亦当忍耻病也。诟音垢。”[61]与天亡(wu无)极:颜注:“与天长久,无穷极也。”

赏析:

西汉路温舒《尚德缓刑书》,是一篇富有文化意义的历史文献,也是一篇富有文学价值的散文作品。

元平元年(前74),汉昭帝死,霍光等大臣迎昌邑王刘贺即皇位。昌邑王行淫乱,在位二十七日被废黜。霍光等又迎生长于民间的武帝曾孙刘询即皇位,是为汉宣帝。次年,改元本始元年(前73)。《汉书》卷五一《路温舒传》:“会昭帝崩,昌邑王贺废,宣帝初即位,温舒上书言宜尚德缓刑。”并着录上书全文。可见班史之郑重此事。本文主题是尚德缓刑这一政治主张,因此当了解其思想背景与历史背景。

汉代承因秦法为治,法家政治馀烈犹酷。法家政治学说核心,是由不信任人性和维护绝对君权,而主张“不务德而务法”(《韩非子·显学》),主张刑治即高压专制。与之相反,儒家政治思想核心,则是由信任人性本善和民本、民贵、君轻,而主张“尚德缓刑”,主张仁政即人道政治。秦代实行法家政治,“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不举者与同罪”(《史记·秦始皇本纪》),政治极其黑暗残暴。由《汉书·百官公卿表》,可以清楚地看到,在政治制度上,汉代是承秦制。由《汉书·高祖本纪下》十一年二月诏书并举周公、齐桓为政治典范,以至《汉书·元帝本纪》载宣帝所说“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则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实际政治上,汉代相当程度地是继承秦法。所谓王霸杂用,实具有外儒内法的性质。具体说,汉承秦后,虽经文景之治,使民休养生息,对秦代法家政治有相当程度的改变,但是刑法犹十分严酷。汉代自高后执政(前187—前180),酷吏即史不绝书,至武帝时期(前140—前87),遂愈演愈烈。《史记·酷吏列传》记载:王温舒为河内太守,捕人“相连坐千馀家”,“不过二三日”,杀人“至流血十馀里”。“会春,温舒顿足叹曰:‘嗟乎!令冬月益展一月,足吾事矣!’其好杀伐行威不爱人如此。天子闻之,以为能,迁为中尉。”“自温舒等以恶为治,而郡守、都尉、诸侯二千石欲为治者,其治大抵尽放温舒。”由此可知,专制君主的主动要求,是酷吏政治的根源所在;而在此种狰狞恐怖的酷吏政治下,当时人间无异于一座地狱。代表着人民而对这种残暴政治进行抗议的士人,前有司马迁,后有路温舒。司马迁是用史笔进行抗议,而路温舒则是以谏书作正面的呼吁。

《尚德缓刑书》分为四段。第一段,借重于历史之经验,郑重言宣帝之即位。这是全文之引子,作者用了重笔来写。作者首先列举无知祸齐而桓公以兴,骊姬乱晋而文公用伯,诸吕作乱而文帝为大宗的史事,进而分析桓、文、文帝之所以成功,是由于“继变化之后,必有异旧之恩”,即实行政治改革,“泽加百姓”,“爱民如赤子”,“内恕情之所安,而施之于海内,是以囹圄空虚,天下太平”。最后,指出昌邑王以淫乱被废,宣帝以有德而立。这是表示宣帝即位一事,与上述史事极为相似,而上述历史经验值得鉴取。作者用重笔写此段,是为了提醒宣帝郑重于即位之初,把握住即位之初。这就足以导向主题,即改过从新,尚德缓刑。

第二段,突出即位之初,应当改过从新,实行政治改革。“《春秋》正即位,大一统而慎始也”,是指出改革政治的文化依据。“宜改前世之失,正始受之统”,是指出改革政治的现实需要。“涤烦文,除民疾”,是指出改革政治的核心任务。依《春秋》大义,君主之所以必须以正道即位,是为了尊重天下的一统,慎重于政治的开端。具体说,君主即位应当以政治有道改变政治无道。在当前,就是要革除繁重严酷的刑法,解除人民大众的痛苦。上文“必有异旧之恩”,此处已明确地指出之。上段是从即位之初一事,导向改过从新、尚德缓刑这一主题,此段则是直接推出政治改革纲领,亦即直接推出主题。此段篇幅虽小,却是本文关键所在。

第三段,痛陈酷吏政治何以必须革除,乃是本文结构中的主体部分。作者首先指出,酷吏政治是反文化反道德的秦朝法家政治的集中体现,亦是秦朝自取灭亡的一大原因;然后揭示,酷吏政治仍是本朝政治的现实存在,并是本朝“太平未洽”的根本原因。自论说文体的角度以观之,路温舒指出汉朝政治与暴秦具有一致性,是足以深切着明何以必须革除酷吏政治这一论说主题;自历史文化的角度以观之,作者指出本朝政治与暴秦具有一致性,则足以表明“西汉知识分子对专制政治的压力感”(徐复观《两汉思想史》卷一语)与批判精神,亦足以体现出他们为人民争生存权利的良知与道德勇气。作者又提出“夫狱者,天下之大命也”这一法律思想命题。大命,正是指人民的命运及由人民命运而来的国家命运。作者进而揭露酷吏政治下的现实,是司法官吏竞相“以刻为明”、量刑必重、“皆欲人死”的司法风气,造成“死人之血流离于市,被刑之徒比肩而立,大辟之计岁以万数”的社会惨状。作者深入揭发酷吏政治的内幕,是司法官吏使用编造罪名、屈打成招的刑讯手段。而主管官员更把这种手段指点传授给所有司法官吏,形成以逼、供、信为本质的司法程序。且不仅是编造罗织罪名强迫囚犯冤屈地认供,也是用这编造罗织的罪状,来骗取朝廷终审的认可。作者最后一针见血地指出,狱吏草菅人命、贼仁残义,乃是人民之公敌;狱吏败坏法律、败坏人伦人道,乃是天下之大患。此段“死人之血”三句,“画地为狱”四句俗语,直画出一幅酷吏政治下血淋淋的狰狞可怖的人间地狱图。由此来读此段首尾相呼应的“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此所谓一尚存者也”,实际是警告:若不革除酷吏政治,则汉之为汉,将无异亡秦。

第四段,提出必须废除诽谤(指议论是非)罪。作者强调,废除诽谤之罪,才能“开天下之口,广箴谏之路,扫亡秦之失,尊文、武之德”,达到天下太平。作者在主张尚德缓刑、废除狱吏政治的同时,特别要求废除诽谤罪,用意至为深远。依中国文化传统,能否接受政治批评,是君主是否明智,政治是否有道的重要标尺。《尚书·商书·说命中》即云:“唯木从绳则正,后(指君主)从谏则圣。”而能够接受政治批评的主要标尺,则在于形成一个言者无罪、闻者足戒的政治风气。如《尚书·周书·洪范》云:“谋及庶人。”《国语·周语上》云:“为民者宣之使言。”《左传》襄公三十一年云:“郑人游于乡校,以论执政”,子产不毁乡校,曰:“是吾师也。”从刑法角度说,定诽谤罪,则易开滥刑之风。所以,作者以“诽谤之罪不诛”收束全文,实是尚德缓刑主题之高扬,亦是中国文化政治智慧之凝聚,意味深长。

《尚德缓刑书》无疑具有重要的历史文化意义。此书不仅深刻揭露了汉代黑暗残暴的酷吏政治,而且体现出汉代士人直面黑暗政治,敢于为人民伸张正义的道德勇气,力争以文化理想扭转现实政治的传统风范。依中国文化,天道(相当于希腊斯多亚派学说之自然法),是人类普遍具有的道德人性的终极根源,亦是人类生活的终极法则。因此,政治法律都应当服从于天道这一终极法则,政治应当是道德政治而不能是刑法政治。在儒家士人看来,以刑治为特征的法家政治,是违悖天道与人性的。路温舒所提出的尚德缓刑,革除酷吏政治,思想依据即在于此。在汉代,酷吏以武帝之世为烈,而循吏(奉法循理之官吏)则以宣帝之世为盛(参南宋王应麟《困学纪闻》卷十五《循吏酷吏之出视上之趋向》条)。宣帝是杂用霸王道之君主,其政治局面之被逐渐扭转,显然是与汉代士人如路温舒们的奋斗努力分不开的。

《尚德缓刑书》也具有不容忽视的文学价值。第一,体现了西汉散文向上一路的醇厚风格。清代刘熙载《艺概·文概》说:“汉文醇厚”,“本经立义,秦亦不能如汉也”。又说:“汉家制度,王霸杂用;汉家文章,周秦并法。唯董仲舒一路无秦气。”此文正是醇厚无秦气的向上一路的汉家文章。这种醇厚的文风,是由深厚的情感和深厚的学养而生成。“死者不可复生,绝者不可复属”等语,沉痛恻怛,不仅体现出作者对人类生命价值与尊严之维护,亦足见作者同情心之深厚。依据《春秋》大义以立论,则足见其学养之深厚。第二,论证严密,真实感强。作者援引历史教训,依据《春秋》大义,针对现实,提出革除酷吏政治的主张,进而层层分析酷吏政治的现象与本质,原因与结果,论证严密,使文章具有无可辩驳的说服力。但是,这种说服力又不仅来自推理分析,而且来自对现实存在的真实感受。文中揭发“治狱之吏自安之道在人之死”,“囚人不胜痛,则饰辞以视之;吏治者利其然,则指道以明之”,种种黑暗内幕,尤其援引当时俗语“刻木为吏,期不对”,反映人民对刑讯逼供所抱有的决不认供的共识,都具有极其强烈的真实感。这种真实感,系来自作者的切身经验。《汉书》本传载路温舒出身狱史,历官至廷尉史,可知他对刑狱上下之内幕,无辜人民之苦难,无不深深了解。唯温舒与一般狱吏不同,他有未泯灭的良心,且“又受《春秋》,通大义”(本传),更培养了他的良知。第三,骈散兼行,文句工俪,所以是标志汉代文章从散文向骈文发展的一篇重要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