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帝没想到王保的速度会这么快。
他诧异地问：“他招了？”
王保嘲讽地笑了笑：“那孙兴元就是个软骨头，不过挨了几鞭子，他就全招了。”
说完他拿出一张叠好的纸，展开交给熙宁帝：“这是他的供词。”
熙宁帝仔细看了看，脸色越来越沉。
孙兴元招供出的内容，和那王凤兰的说辞基本能够对上。
甚至，张狗蛋看见的那个人，其实就是孙兴元。
此人原与梁氏定下婚约，一心想要娶她过门。可惜梁氏后来和谢枢有了首尾，还跟他退了婚，想要嫁给谢枢。
而谢枢原本答应回家之后，便会请媒人上门说亲，迎娶梁氏过门。
谁知梁氏左等右等，没能等来媒人，反而等到了谢枢成婚的消息。
这消息还是孙兴元听说之后，特地告诉了梁氏。
他原以为梁氏知道谢枢成婚的消息，会改变主意和他成婚，谁知梁氏竟怀了身孕。
她嫌他当时只是个秀才，宁可做谢枢的外室，也不肯嫁他为妻。
孙兴元大受刺激之下，开始头悬梁锥刺股地准备科考，终于成了举子，进京参加会试。
这次进京，他原本信心满满，还想考出好成绩，让梁氏另眼相看。
谁知最后名落孙山。
他因此心情烦闷，外出郊游时还被山匪掳上黑虎寨，被迫刺青，娶了黑虎寨寨主的女儿。
只是他虽然娶了王凤兰，却依旧不被信任，在寨子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还被逼给山寨出谋划策，帮他们挑选肥羊，掠夺财物。
尤其是黑虎寨寨主的儿子王猛，一直看他不顺眼，总是想方设法地磋磨他，还威胁要将他开膛破肚，挖出他这读书人的心肺，看看究竟是什么颜色。
他被吓得夜夜噩梦，只能先帮忙出谋划策，博取山匪的信任，同时趁机收买人心。
在他帮黑虎寨顺利掠取财物后，他总算有了外出活动的机会。
于是他趁机找到梁氏，想让梁氏帮忙，用永昌侯府的势力铲除黑虎寨，救他出苦海。
然而梁氏知道他的来意后，却提出利用黑虎寨的人除掉谢枢的夫人和嫡子。
如此一来，不仅她可以除掉眼中钉，趁机扶正，还能帮他铲除黑虎寨。
一旦黑虎寨的人杀死谢枢的夫人和嫡子，朝廷必然震怒，定然不会饶过黑虎寨。
孙兴元原本不想答应，觉得太过冒险，只是梁氏威胁他若不答应，便不肯帮他。
他只能妥协。
只是王黑虎和王猛都不是傻子，平时挑选肥羊都是专挑那些无甚背景的商贾下手，绝不可能去动永昌侯府的人。
于是孙兴元和梁氏合谋，设计弄死了王猛的独子，栽赃给谢枢。
果然王猛得知独子被谢枢害死后，直接失去了理智。
原本王黑虎的计划，只是将人掳走，先不下杀手。
孙兴元担心他坏事，故意给他下了药，王黑虎因此只能留在寨子里，让王猛带人出去。
果然没了他的约束，王猛直接发狂杀了谢枢的夫人，还想杀死那小鬼。
那天动手的时候，孙兴元担心事情有变，一直偷偷跟在后头。
他没敢跟太紧，担心被人发现。
毕竟他只是文弱书生，比不得那些练家子。
因为离得远，他根本看不清现场的情况，只能听见远处传来的惨叫声。
谁知所有的惨叫声突然消失，情况实在不太对劲。
他偷偷赶过去查看情况。
看见的便是一地的尸体。
不仅永昌侯府的人没了命，就连王猛等人也尽数被人杀死。
可他找遍了附近所有地方，也没能找到谢枢的儿子。
这让他感到十分不安，所以没敢在现场久留，迅速离开了那个地方。
他先找了梁氏说明情况，梁氏知道后也十分不安。
他们都担心是永昌侯府的人救走了孩子。
谁知消息很快传开，朝廷的人竟然也在寻找那孩子的下落。
而且一直杳无音信。
他们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然后偷偷给谢枢送去了黑虎寨的位置。
趁着谢枢带兵攻打黑虎寨，寨子里剩下的精锐前去抵抗的时候，他趁机毒死了王黑虎，利用收买来的几名手下，除掉了寨子里剩下的老弱妇孺。
甚至就连王凤兰也没放过。
只是王凤兰到底怀了身孕，他没忍心直接了结她的性命，便将她锁在屋中，然后放了一把火。
为了灭口，他连那几个收买来的手下也没有留，先是给他们下了毒，然后趁他们剧毒发作浑身无力的时候，一个个抹了他们脖子。
从此，整个黑虎寨被付之一炬。
除了梁氏，再也没人知晓孙兴元在黑虎寨的这段黑暗过往。
除掉黑虎寨后，孙兴元便和梁氏苟合在了一起，还在梁氏的牵线下，做了谢枢的幕僚。
后来他也尝试过考科举，可惜仍旧徒劳无功。
孙兴元不愿丢人，便彻底放弃了考取功名，反而安心做起了谢枢的幕僚，背着谢枢偷偷跟梁氏鬼混。
可惜梁氏的入幕之宾不止他一人，还经常前去寺庙拜佛，与一些容貌出色的野男人苟合。
孙兴元心中不忿，于是他偷偷调查了那些人的身份，然后想方设法除掉了他们性命。
不过，其中也有一些搬去了外地，再未回来京城，因此逃过了一劫。
熙宁帝看得脸色铁青。
看到最后，他重重将手中的供词拍在了御案上。
“这孙兴元不过是个文弱书生，手中竟然有这么多条人命！若非谢长安要求彻查当年的的案子，刑部的捕快又发现了张狗蛋，岂不是要让他们继续逍遥法外下去？”
他十分不悦。
既是不齿梁氏和孙兴元，更是不满底下人的无能！
孙兴元设计诛灭了整个黑虎寨暂且不提，他后来又陆续害死了梁氏那些奸夫。
而这些人的死，不是被当成了意外，就是成了无头悬案。
李昆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王保见他动了真火，连忙劝道：“陛下莫要气坏了身子，这孙兴元十分谨慎，每次都设计得恰到好处，寻常捕快的确不是他的对手。
若非他在永昌侯府多年，永昌侯又对他极为信任，加上梁氏掌控了侯府中馈，想来他也不会偷偷留下那些诗文，最后成了要他命的铁证。”
熙宁帝知道他说的有理，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下令：“将这份供词抄写两份，一份亲自交到谢枢手中，一份亲自交给谢长安。”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顺便替朕给谢枢带句话，他是想要梁氏，还是想要永昌侯府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