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把画板放在膝盖上,拿起一支铅笔,举到空中丈量傅义的脸部轮廓。
画纸不是很大,画到肩膀的位置就差不多了。
傅义见顾惜瑶神色认真地盯着自己,不自觉地便绷紧了脊背,明明沙发的位置挺大,他却只可怜兮兮地坐了半个屁股。
双手攥成拳,摆在膝盖上,正襟危坐。
眼观鼻,鼻观口。
就跟个等候老师批评的小学生一样。
顾惜瑶乐坏了,暂时放下铅笔,柔声道:“傅义,你不要紧张,稍微往后坐坐,放松一点。”
傅义愣了愣,然后硬邦邦地点点头,还就真是“稍微”往后坐了坐。
房厅里十分安静,没过一会儿顾惜瑶就彻底进入了状态。
她认真作画的时候,会无意识地轻轻嘟起嘴唇,有的时候还会习惯性地蠕动两下。
厚厚的砖瓦房隔绝了一部分吵闹的蝉鸣,以及炎夏的暑气。
留下的声音不再是那么繁杂,与笔尖划过纸张的摩擦声凑到一起,形成了使人莫名觉得安逸的白噪音。
傅义也逐渐沉浸在了这样静好的氛围里,身体不再那么僵硬,手心摊开,里面却早就被汗水浸湿了。
他趁着顾惜瑶低头作画的时候偷偷抬眸看她。
看她粉嫩的唇嘟的像个小金鱼一样,白净的腮帮子微微鼓起,那个又小又可爱的梨涡时不时地还会闪现一下。
看着看着,傅义就看痴了。
然后。
然后就感觉好像更热了。
顾惜瑶已经很久没画人物素描,下笔的时候就感觉线条有些生涩了。
但到底是画了许多年了,没过一会儿就开始大刀阔斧地画起来。
不再那么犹豫,进度也瞬间提升。
她盯着画纸,又看看傅义,不禁勾了勾唇角,心中暗道:果然画他需要很多条直线啊。
记得艺考前夕的时候,她也为了考试内容临摹过很多画册上的作品。
但其实亚洲人大多数长相扁平,所以很多细节处都需要用心刻画。
傅义的脸其实很好画。
两道剑眉,笔直乌黑。
眉骨很高,眼窝很深,就像是那些欧洲石膏像一样立体。
他的双眼微微狭长,形状有些像凤眸,但又显得不是那么冷情。
或许是因为他的性格吧。
直率、善良、坦荡、横冲直撞。
“咚咚咚——咚咚咚——”
顾惜瑶不知不觉的就出神了,笔尖停顿在纸上的某个地方落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此时,却突然响起了一道有些急切的敲门声。
她刚想起身问是谁,就听门外的人扯着脖子喊:“傅义!!!傅义在不在???!!”
顾惜瑶一愣。
这个声音好像有点熟悉,但是一时想不起来。
“李叔?”
傅义一下子就听出来是谁了,赶忙起身走了出去。
顾惜瑶听着这个名字才恍然想起,好像是镇上警察局里的李警官。
于是她也放下了画板跟着傅义走出了屋。
可傅义走到门口刚要开门的时候却扭头看了她一眼,神色突然显得有些犹豫。
他推开了门,几乎是用高大的身子从那个窄窄的门缝里挤了出去。
然后顾惜瑶就听到他刻意压低了声响,“李叔,咱们去那边说。”
这让顾惜瑶不禁有些奇怪,并下意识觉得有什么事不太对劲。
她不自觉稍微放轻了呼吸,以一个十分狼狈的姿势几乎贴到了门板上。
李成海情绪好像很激动,上来对着傅义的胳膊就是一拳,
“你这个兔崽子!!都到现在了还瞒着人家姑娘???!”
“怎么???做好事不留名啊还是想做背锅侠??你说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李成海见傅义还一个劲儿的用手势示意他小点声,气就不打一处来。
前两天他刚接到一个报案,报案的小子叫陈浩。
带着一脸伤,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说自己被人蓄意殴打,现在身上还疼的厉害什么都干不了。
李成海本来也没当回事儿,毕竟在他们这种地方小混混们起个口角,有个争执什么的实在是家常便饭。
可当陈浩说出傅义名字的时候,李成海可是坐不住了。
这小子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什么脾性他再清楚不过了。
“你到底因为什么非得跟人家动手?傅义,你跟叔说实话!”
李成海想想陈浩那眉眼刻薄的妈就一阵烦躁,忍不住伸进裤子口袋去摸烟盒子。
一门之隔的顾惜瑶初始时还有些没听明白,可听着听着就寻思过来了。
李成海说的好像是傅义打人的事情。
而且还跟她有关系。
那还能是什么?
明显是那天在游戏厅傅义跟陈浩动手的事情。
李成海还没点上那根烟呢,夹在手里晃荡,苦口婆心地劝傅义:“我告诉你,这事儿要是有惜瑶作证,就不会那么麻烦,你小子要一直这么跟那家人耗着,那就得耗死你。”
“他们家可明显不是个善茬,那小子腿脚利索的很,还一个劲儿的说浑身疼,你还不明白什么意思??”
“他摆明了是想讹你!!”
李成海越说越气,把那支烟往耳朵后面一别就要转身往院里走,“行,你不好意思开口是吧,你不说我替你说。”
“李叔!”
傅义头疼的不行,作势就要去拽他。
谁知大门却猛然被人推开了,“吱嘎”一声。
傅义和李成海二人都顿住了。
顾惜瑶走了出来,却根本没看傅义。
而是神色十分淡然地问李成海道:“警察叔叔,我都听到了。”
“有什么我能忙到的,您尽管说。”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陈浩有错在先,是他太过分了,当众侮辱我,傅义只是为了保护我而已。”
顾惜瑶说出的话跟李成海猜的八九不离十。
之前他也问过傅义,但傅义或许是觉得这件事情对于顾惜瑶来说不光彩。
所以只是大概笼统的跟他说了一下,什么细节都没交代。
傅义看着顾惜瑶,突然就感觉她好像不太对劲。
跟刚才的时候好像判若两人似的... ...
仿佛又回到了他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那种状态。
这让傅义胸口一紧,不存在的耳朵瞬间就耷拉下来了。
他想。
小天鹅是不是生气了。
都怪自己那天太冲动了,才会给她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