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上几天以后,却又向傅义再次提出了邀请。
这次不是黑拳,而是规规矩矩正正经经的比赛。
他说他想做傅义的教练,一对一的。
路上没有堵车,但傅义到了搏击馆的时候天儿也已经擦黑了。
跟很久之前来到这里的时候不一样,搏击馆门口冷冷清清的,显得异常萧条。
他顺着大门走进去,按照段翔说的位置摸到了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其实更像个杂货间。
段翔给他打开门的时候,还在抬脚踹着旁边的纸箱子。
“对不住啊兄弟,我这儿实在是有点乱。”
段翔嘴里叼着根烟,吐字不太清楚。
“没事儿。”
傅义不在乎这些,大步走进去。
“坐这儿吧。”
段翔费了半天劲,可算是倒腾出把椅子来,往他跟前一推。
傅义点点头,想着俩人估摸着得聊上一会儿,就顺势坐下了。
“段哥... ...钱的事儿真的谢谢您。”
傅义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才跟人家没认识多长时间居然就开口借钱,搁谁谁同意啊?
不骂他就不错了。
段翔听了这话确实满脸的不痛快,把烟头往地上一扔,抬脚撵灭了。
“别跟我说这个,”
他单手揣兜,靠在墙边的破铁架子上。
“我又不是平白无故借你钱的。”
“我明白。”
傅义点点头。
段翔说了,这钱只当是跟他签约的定金,左不过是提前付了而已。
“其它问题没有了?那咱俩签合同?”
段翔转过身,开始在那些破旧的纸箱里翻翻找找。
嘴里还嘀咕呢:“诶... ...我记得提前打印出来了啊... ...没在这儿么?”
傅义默默地坐在那儿看着他忙活,过了会儿却还是没能忍住。
“段哥,你这搏击馆不开了么?”
怎么看都怎么觉得有点苍凉。
就像是好久都没人来过了一样。
之前大林跟他说过,这个搏击馆每逢过年过节,甚至都要比平时更热闹。
平时外出打工的那些人也都回家了,自然想着用赌拳来解解压、痛快痛快。
“啊,我不干了。”
段翔终于把那几张合同找了出来,拿在手里又翻阅了几下,不以为意地回答道。
“不干了?”
傅义这就更不明白了。
虽说是黑拳,但青乡镇这种小地方其实也没人真的管这档子闲事儿。
怎么还突然就不干了呢。
“嗯。”
段翔耸了耸肩。
两人皆是半晌没说话。
过了会儿,或许是觉得马上就要跟人家签合同,隐瞒自己的情况不合适。
段翔也从角落里拖了把椅子过来,跟傅义面对面地坐着。
咧嘴乐,“看见我后面那纹身了么,是不是贼娘炮?”
“啊... ...”
傅义张张嘴,显得有点尴尬。
“这有啥的,我因为它可没少被别人笑。”
段翔被傅义这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逗得前仰后合,哈哈大笑道:“这是我媳妇儿给挑的。”
“啊?”
傅义还是一脸懵。
“嗯。”
段翔笑意突然滞住,站起身来把椅子调转了一个方向。
再次坐下的时候却用粗壮的双臂紧紧环住椅背,像是为了有个依靠似的。
“我媳妇当年说的话,跟你女朋友说的一样。”
他垂眸叹息,拼命想装作释怀的样子。
自己到底长了对面这个小伙子近二十岁呢,也不想让人家看笑话。
傅义瞧出了段翔眸底的那片悲凉,便很是体贴的没有往下接话儿。
要是俩人现在还好好的在一块儿呢,段翔也不可能是这个表情。
“她死了。”
“车祸。”
短短几个字被段翔说出来,却像是把那些陈年的伤疤再亲手剖开一样。
傅义身子一僵,登时就愣住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才伸出手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不起,段哥... ...”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才让对方回忆起了这些旧事,同时也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些共情来。
都有心爱的姑娘,傅义怎么会不理解段翔的苦痛。
“嗨,干你什么事儿,是我自己想跟你说的。”
段翔摆摆手道,“过去好些年了,难过是难过,人不也得往前看么。”
“我现在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哈哈哈,你嫂子可还给我留了个大宝贝呢。”
“您有孩子?”
“那可不,小棉袄呢,可贴心了。”
想起自家闺女,段翔满脸欣慰,“刚上小学,懂事儿着呢。”
“得得得,我也是到岁数了,一说起话来就总跑偏。”
段翔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正正经经地看着他说,“兄弟,我说这些话呢就是为了跟你交个底儿。”
“你女朋友说的没错,之前你在我这儿参加的那种比赛的确不合规矩,用道上的话讲,就叫黑拳。”
“当年你哥我就是打黑拳出来的,后来也是因为认识了你嫂子,才慢慢儿往正道上走... ...怎么说呢,她走的实在是太突然,我这些年根本就没法彻底缓过来,也算是破罐儿破摔吧。”
“我呢,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真要是没这个金刚钻儿啊,我也不揽这瓷器活儿。”
可能是刚刚说的话题有些沉重,段翔从裤子口袋里又摸出烟盒子来,磕出颗烟,顺手给傅义也递了一根。
傅义恭恭敬敬双手接过。
段翔把火儿点着了凑过来,他赶忙探头,“客气了哥。”
段翔叼着烟,伸手又挪开几个纸箱子。
最后压在底下的那几个箱子上用红色的马克笔画了几个大大的数字。
看起来像是年份。
箱子没封,和这满地的狼藉一同胡乱堆在一起,倒不像是里面装了多贵重的东西。
“过来看看。”
段翔冲着傅义挑挑眉。
他也不禁被勾出了些好奇,起身朝着箱子走近——
“嗬!”
直接就有些失态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好家伙,这几个箱子里堆得全是金光闪闪的奖杯和奖状。
被头顶那个大灯泡一晃,照得他眼睛都疼。
“段哥... ...我这真是没看出来啊... ...”
傅义想要蹲下身子仔细看看,又觉得有点冒昧。
段翔有些傲气地一笑,“看你的,上手摸也没事儿,这东西又坏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