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被哭懵了，一个大男人，这是干什么？她皱起眉头，嫌弃道：“你没事吧？哭什么？”
那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只是他感觉千夜问出他哭什么的时候他下意识脱口而出：“你还真杀啊！”
千夜理所当然，“不然呢？你们提着枪气势汹汹的我当然要自卫啊。”
“我……我，我……”他坐在地上支支吾吾，像是要说什么但是就是说不出来，大口喘着粗气，看样子还没有从惊恐中缓过神。
江无卿道：“他估计是想说他们没有想杀我们的意思，只是想教训我们一下。”
“教训也不行，他们有什么权利教训我们？”千夜提着枪盯着他们一个个慢慢向后退的样子，这大门不就是开着的吗？忽然，她抖了抖手上的铁拷，狡猾地一笑，问道：“你们有钥匙吗？”
这人杀伐果断，身手还好，根本就不是善茬，加上上面不让他们受伤的命令，这怎么能惹过？祁兵们也是身经百战，眼力超群，相互一个对视后便立刻退出身，三两下就把牢门重新上了锁。
只是他们退得太快，忘记把这个已经吓到尿裤子的将领拉出去了。
离开前他们也注意到了这件事，只不过他们不但没打算重新开门救他，甚至从他们丝毫不惊讶的表情上看，这波操作实属故意。
那将领亲眼看着曾经的手下背离他扬长而出，就算他连滚带爬地趴在牢门上求人也没有任何人转头看他一眼。
看他这样千夜也没了杀气，叹道：“这就是平时狗眼看人低的下场。”
那人蜷缩在原地只顾着哭，弄得千夜有些心烦，她看着江无卿后悔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我帮忙推他一把，把他送出去好了。”
江无卿看着眼前的场面有些想笑，“那你不但要推他一把，还有他。”
千夜顺着江无卿的手指看去，那个率先动手要动江无卿的，已经让自己变成死人的倒霉蛋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原地，“我差点忘了这茬……”千夜真是绝望了，“这下只能盼着它快点了，我可不想天天闻着尸臭。”
眼看着快过了一个时辰，那人居然还在牢门的角落里哭。中间因为不想听他呜呜的声音千夜曾吓唬过他一次。
她坐在地上握着手里的银枪往地上一杵：“再哭就扎死你。”
这一声倒是有效果。经过这么久他的四肢也勉强可以活动了，他因为害怕控制不住眼泪，只能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让他尽量不会再出声，只不过不要哭是不可能的，他的胆子已经被吓破了。
要是说他现在出去远离这里，一个时辰的时间的确可以恢复，但是谁能禁得住和尸体还有制造尸体的人蹲在一起，而那个凶手到现在手里还握着凶器，随时都有可能临时起意干掉自己。
千夜想好好休息，可是奈何这人不但哭得难听，哭起来长得也有些闹心，实在让人没法不注意他。忽然千夜灵机一动，问道：“你，以前干什么的？胆子这么小。”
那人抽着鼻子，不想回答又不敢，“……喂马的。”
“喂马的？你是御马场的？还是李府的？”
“……李府。”
果然都是李海林的人。只不过他目前可以信任的人不够多，所以才没有把小兵换掉，只换掉了每个地方的领头，可是一个好的领头需要服众，叫喂马的管兵？他大概是疯了。
“你在李家做几年了？李海林这么信任你。”
那人愣了愣，“不是大公子的命令。”
“就算是李卫廷教你做的，也是李海林让的。”
“不会啊，大，大公子他已经……死了啊。”
千夜哼道：“你说李海林死了。”
“前几日的事，你们回来的时候没人提所以不知道吧。”
“怎么死的啊？”
那人把眼神从千夜的身上移到一旁的江无卿身上，“妖法弄死的。”
千夜与江无卿对视一眼，笑道：“什么妖法啊？死状惨不惨啊？死的是快是慢啊？我猜是立即暴毙吧。”
“……你咋知道？”
千夜呵呵一声，想来李海林早就已经装不住了，他巴不得在江无卿回形逃走的时候赶紧乘胜追击，立马就现身登朝，若是李家大公子还活着，那这两个身份换来换去岂不是很麻烦，左右李海林只不过是他能名正言顺存在的一个幌子。
千夜道：“你给我讲讲你们李府吧。”
那人明显不愿，嘟囔道：“我为什么要给你讲啊……”
“你就不怕我把你变成他那样？”说着用眼神瞟了瞟还在地上躺着逐渐发凉的老兄。
那人胆小但是却忠心，或许是也不想让千夜知道太多，又或许是悬着的心被折磨这么久也是够了，或许千夜就这么给他一枪，留个痛快也好。
他低着头，一副等死的模样，“没什么和你说的，你要是想杀就杀吧。”
千夜平时最不怕的就是有人和自己说：要杀要剐随便你，要命一条这样的话。
她走过去，拽起躺在地上的老兄的衣领，就这么拖着他径直地向那喂马夫走过来，中间她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只是让他看着自己，一手拎着银枪，一手拽着发凉的兄弟奔着他步步靠近。
“……你要干什么？！”他人吓得蜷起腿，把自己弄得像一颗球一样死靠在墙角，刚好一点又开始带着哭腔。
千夜走到他身边，问道：“现在想讲了吗？”
他疯狂地点点头，像个被吓傻的孩子一样，“讲，我讲！”
“很好。”她面冲他席地而坐，“说说你来的时候李府就已经有灵狐神了吗？”
“……还没有，后来我在的第三年才有。”
“你在李府做了多久了？”
“从老爷刚搬进天之都的时候，我是第一批进府的下人。”
“之后呢？他是什么时候当上丞相的？”
“……灵狐神出现之后的第三年。”
“也就是李卫廷从原来一个小县令仅用了短短六年的时间就爬到丞相，一人之下。”
“老爷的升官速度的确很快，这都是拜灵狐神所赐，老爷诚心加上神仙庇佑，自然前途无量。”
千夜懒得否定他，问道：“那李海林他死前和活了之后有什么变化吗？还是没有任何不同？”
……
千夜眯眼道：“你不想说？”
那人胆颤，“关于大公子的事，老爷从来不让我们同外人讲，就算府内下人私下说也不行，不但会受到灵狐神的惩罚，还会被老爷赶出府，天之都任何的达官贵人也不会再收。”
千夜叹了一口气，所以，他们并不是有多忠心。对于李家父子和灵狐神灵狐使者的事他们知道的也不多，还被要求不可以提起，用神仙惩罚和生计吓唬他们。
千夜道：“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怎么？还在怕李卫廷口中的神仙惩罚？还是怕被赶出李府？你现在想活着只有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那人没有选择，只能道：“大公子的确和原来不太一样了，长相，声音，做事方式，就连爱吃的东西也不一样了，当时我们后堂的人还在抱怨他复生之后不好伺候。”
“他什么做事方式不一样了？”
“原来的大公子不爱出门，只是喜欢在家里看看书，写写字，有时候就靠着两样儿就能呆上一天，废寝忘食的。但是复生之后，他总是不在府上，去哪了，去多久，几天回来都不知道，连老爷也不管。”
千夜想着李海林与灵狐村有关系，他去的地方不是灵狐村就是回形没办法回来只能躲出去，好了之后再回来。
“还有吗？”
“……大概最奇怪的就是他喜欢吃血，而且要最上等的活人血。”
“活人血？”
“对，是老爷吩咐的，灵狐使者救活他后提给老爷一张纸条，叫我们务必要这么做，他的命是借来的，不然他没办法以复活的姿态好好活着，会变得气血虚寒，最后还会死掉，到时候就算是灵狐使者，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那你们喂给他的人血是哪来的？”
江无卿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再听，缓缓道道：“李府难道在养血奴？”
“没有！”那人惊叫起来，“我们老爷一直都怀着一颗善心，对我们下人也都关怀有加，怎么可能做这么可怕的事！”
千夜道：“那你们喂给李海林的人血是哪来的啊！”
“是，是，是灵狐使者赐的！只要每隔两日去天之都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废弃的寺庙里面取就行，大公子一直都是这么得的人血维持性命！”
自己给自己喝？千夜道：“李海林总也不在李府，为什么每次都要你们去拿？”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们也只是按规矩办事。”
千夜被江无卿叫回身边，那人看着她起身离开叫住她，缩着脖子指了指一旁的兄弟，“你能不能拿走啊？”
“不能。”
千夜转身回到江无卿身边坐下，悄声问道：“你们需要喝人血吗？我怎么没见过你喝过？难道你偷偷自己……”
“你在想什么？当然不用。”
“那李海林为什么要人血啊？还做了这么费事的事儿，显然他也不想掩盖这件事，肯定别有深意。”
江无卿皱着眉，“或许这人血的确对他很重要，然后他也利用了这一点欺骗众人，让所有人对于灵狐神复活李海林这件事蒙上一层的更神秘的面纱，只有令人捉摸不透，才会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千夜瞄着上面的窗子，外面的天色居然逐渐变暗。他们在牢里发生了这种骚动居然没有引来李海林，看样子他能迷惑的也只有那个愚蠢的皇帝，而其他人，尤其是祁军的心还没有得到。
千夜拉起江无卿走到喂马夫和大兄弟的斜对角，这是他们在仅能活动的地方最远的距离，她拉着江无卿坐下，靠在他的肩上，遗憾道：“今天有碍事的人，没办法了，就这么睡吧。”
江无卿跟着闭上眼，算是默许了。明天估计一切都会有转机，只要祁墨收到他的信，他不认为祁墨会不顾他的帮助，单枪匹马地对付皇帝和李卫廷。
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千夜再醒过来的时候，是被什么轻飘飘的东西打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张她崭新的，被折好的纸躺在她的腿上。
这白纸上的暗纹很熟悉……忽然她彻底被惊醒，她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江无卿后立刻抓起腿上的纸条打开，里面只有一句话，一句她几乎要听到耳朵生茧子的一句话：哥哥来接你回家。
千夜立刻狂喜，是沈安，是沈安，他接到了自己给他的纸条！
昨天她给莱罗消息的时候放了两个，一个是江无卿给祁墨的消息，另一个就是她给沈安的求救消息。
千夜并不是不信任江无卿，只是她不信任祁朝的其他人会来救他们，祁轩和祁风皆与江无卿交好，可是现在他落难至此不还是了无音讯？更何况是祁墨？
与其把他们的未来赌在这些根本没办法信任的人手里，她还不如自己掌控。她看着江无卿还在睡觉的侧颜，他们俩之间刚有开始，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破坏他们幸福的未来！
千夜将消息折回去放在怀里，她望了望窗子，外面的天刚蒙蒙亮，还早得很。原本她想叫醒江无卿告诉他有人回来救他们的消息。可是她又不敢，若是江无卿醒来知道来救他们的是沈安，那还会愿意和自己走吗？可是祁朝已经不打算再要他了，还不如让他这么睡着，等到有人来了再叫他起来，处理好李家之后就跟自己走，离开这里，天涯海角，一生一世一双人。
千夜坐在原地默默等着，中间有几次她也因为没睡好有些迷糊，直到从窗外传出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她皱着眉听到江无卿在喊她。
她缓缓地睁开眼，江无卿脸色极为凝重。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