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家其他人还在闷头干饭的时候,尚忠英就赶紧吃完第一个走开了。
她要去把洗澡水烧好。
虎家人多,一共有六口,她需要烧满满一大锅的水。
虎永刚第二个放下了碗筷。他去虎海泉的房间把洗澡盆摆好,只等母亲把洗澡水烧好,就安排弟弟虎永强去洗澡。
就在这个时候,高俊来了!
虎兵招呼一下:“吃饭没?”
高俊也不坐下,嘴里回道:“吃过了。”
走到电风扇那里,手伸过去,把风扇摇头的按钮提起来,不让它摇头了。然后敞开胸怀,自顾自正对着吹起来。
虎海泉马上就要发火了:“你这狗东西有没有一点点规矩!你这样一来,其他人还吹不吹了?”
莲姑娘马上就来了一句:“他刚刚路上走过来,肯定热死了。你就让他吹一会儿吧。”
虎兵息事宁人地说:“老二,你过来坐下说话吧。”
高俊悻悻地走到桌边坐下。
虎兵接着问:“你们想好了怎么办吗?”
高俊点了一根烟:“想好了!就按照你说的办!尽快处理掉,亏本也要卖!他们说这叫什么断臂求生!”
虎兵赞许地:“有魄力!你们早该如此了!”
高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现在有个问题啊,我们要拉走尼龙绳,就要和人家把账结了。”
“那是应该的啊!有什么问题呢?”
“我们都没钱了,结不了账!”
“不会吧?不就是一个小小房间的租金吗?能有多少钱呢?你们连这一点钱都没有吗?”
“不只是租金,还有这么多天的饭钱呢!”
“什么?你们几个每天吃饭都不给钱的啊?欠了不要还吗?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
“我们在宁波把钱都买了尼龙绳,回到平潮的运费都是大家一起凑的。原本想着,卖了货就有钱付账的。”
“真是服了你们了!做事不知道留一线的!还有,你们吃饭都没有钱了,怎么还不赶紧想办法呢?”
高俊哀叹连连:“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啊!哎,做生意这碗饭真的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吃的!真不该头脑一发热,就信了他们的话!”
虎兵:“说这话的应该是我啊!我真不该信了你的话啊!现在怪谁也好、后悔也好,都于事无补了!你们既然想好了,就赶紧去办吧!”
高俊难为情地说:“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把饭馆那里的账给结了?那样我才能把尼龙绳拉走啊!”
虎兵直接回绝:“我没有!我现在进鱼的本钱都紧巴巴的!你们自己去想办法啊!”
高俊求助地看看莲姑娘。
莲姑娘心里也觉得愧对大儿子虎兵,这次就没帮他说话,没给他好脸色:“不要一有什么事就想依赖你哥哥!你也要帮他想想,他一个人养活一家老小的,容易吗?”
高俊见莲姑娘也不帮他说话了,只得作罢。
虎兵把滨海县八滩镇的几个渔船老大的联系方式给了高俊,交代了一下要注意的事项,就不再想搭理他,进屋去洗澡了。
高俊尴尬地坐了一会儿,无趣地回去了……
三天后,高俊回来了!
他到虎家时已经是半夜时分。
虎永刚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透过蚊帐,他看见父亲在开房门,让高俊进来。
虎兵说:“什么事这么急?明天说不行吗?”
高俊说:“我其实下午天还没黑的时候就回来了,大家在徐强家商量了一下,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
虎海泉和莲姑娘两口子,听见这边的动静,都起床过来了。
虎兵说:“你看看,大家都给你吵起来了。”
莲姑娘连忙说:“老大你不要怪他。他肯定是心里有事,着急和你说。老二啊,来都来了,有什么事?你说说吧。”
高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交到虎兵的手里,语气低沉地说:“我们去了滨海那边,说顺利吧也不顺利,说不顺利呢又是顺利的!”
虎兵看看手里的纸,疑惑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还有,你这是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顺利又不顺利的?”
高俊解释说:“说顺利是因为,你介绍的那几个船老大都很好说话,其中有个姓韩的,一个人就全部要了我们的尼龙绳。说不顺利呢,是因为他把价格压得我低,而且还没有现钱给。你看看我给你的东西,就是他写的欠条。”
虎兵一边打开纸条,一边说:“价格低就低点吧,总比卖不出去好。”
他看了一眼那纸条后,突然惊叫了一声:“不会吧?五万块钱的尼龙绳,你就卖了这么点儿钱?”
虎海泉连忙问:“多少?”
虎兵痛心不已地说:“一万四!”
高俊低声下气地说:“实际上是卖了一万五千五,我让他给了1500块的现金。我要付运费,还有我们几个人这几天的吃住也要花钱。”
虎兵:“你把这欠条给我什么意思?拿来抵我给你的现金吗?我可不认这白条!”
虎海泉插了一句:“就是!不能认!能不能要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要回来也不知道!这白条有屁用!”
莲姑娘难得的没有打断他。可能她也觉得高俊做得太过分了吧!
高俊见风向不对,心眼一转,说:“老大你别误会!这个欠条我是拿给你看看的,让你也有数,我们这一趟亏了多少钱!”
虎兵不高兴地说:“你们亏了多少,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还我的钱?我要拿去还财政所的,侯志华也问了几次了!”
高俊说:“我们几个从滨海一回来,就在徐强家商量这个事情,所以才这么晚到你这里的。”
虎海泉追了问道:“你们商量出什么结果了?”
高俊说:“债务大家都是认的,只不过我们手里目前都没有钱,要慢慢来偿还。按照当初说好的比例,大家把债务分摊好了,发誓都不会赖账!也都给我打了欠条了。徐强和方志强都说了,他们继续去工地做泥水工,挣钱还债。”
虎兵差点站不稳了,抖了抖手里的白纸条,欲哭无泪地说:“也就是说,我的五万块就换回来这么一张白条?”
高俊说:“还有徐强和方志强打给我的,我也可以给你。”
虎兵快要哭了:“我要了有什么用?我能拿去还给财政所吗?”
莲姑娘及时劝说:“老大,话也不能这样说。老二他们亏钱了,只是暂时没有钱还你,又不是不还你了,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
虎海泉就看不惯她的偏心眼儿,粗声粗气地说:“你就知道帮他说话!什么叫不是不还,那你叫他还啊!”
莲姑娘说:“大夜里的,我不想和你吵架!我们就事论事,现在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你叫老二怎么办?亏了钱,他的心里也不好受啊!”
虎海泉越听火越大:“他亏的是老大的钱啊!我看他难受个屁!根本是无所谓的态度啊!”
虎兵心痛如绞,感觉说话也没力气了。
他哀叹一声:“老二啊!你所说的断臂求生,是断了我的臂、求了你的生啊!”
接着,他用尽了所有力气说:“父啊娘啊,你们不要争吵了;老二你也回去吧!我很累很累了,要休息了!”
虎永刚被敲门声吵醒后,一直在蚊帐里听着大人们说话,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也轮不到他说什么。
尚忠英也是如此!她虽然恨死了高俊,却也强忍住没有说话!
虎永刚很心疼父亲!他知道母亲肯定也心疼自己的男人!
看着父亲颤巍巍地走上床前的踏板,几乎站立不住的样子,他更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