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菀敛起神思收起泪,嘱咐子佩继续挽发。
她依旧要去向皇后请安。
今日,子佩为她施了一层薄粉才往凤仪宫去。
于婕妤依旧未收敛几分,该说什么还是说,只不敢再像那日一般拦住陆菀。
傅昭仪的恩宠渐渐与往日一样。
陆菀一直想等傅昭仪恩宠淡薄时亦或寻到良机再用那檀木梳,如今看来,很难。
算啦,要不要孩子也不是十分要紧的事,还要早早被人盯着,且再松快几日。
更何况,就算停了那避子药丸也不一定能有孕,宫中这么多人都没有身孕怎么看也是谢湛的问题。
腊月下旬,谢湛在前殿刚处理完一桩事,段正入殿回话。
“子衿说陆美人近日手感不好,一直没画出来,请皇上见谅。”
谢湛坐在纹饰繁复的龙椅上,一手搭在膝头,另一手捏了捏眉心。
他就知道,就知道说了竹云与山奈的存在陆菀迟早会知道这件事。
也好,他本也不打算瞒着,只是没想过会这么快,会在他能影响到她的情绪之时。
段正跟着这位爷也有两年了,对他的脾性及喜好算是悉知,“皇上,要不要通知子衿。”
谢湛并未回这话,只松手抬眼问道,“子衿还说了什么。”
段正摇头,“没有。”
谢湛阖上眼,眉头拧作一团,摆手示意段正出去。
段正会意,这是不必通知了。
谢湛心乱如麻,本以为他与陆菀能通过这样的相处渐渐找回曾经,他也能逐渐将上一辈加诸在他身上的仇恨淡忘,他想有个孩子,想有个有他与她共同血脉的孩子。
如今,陆菀该是恨他至极。
再等等,待她平复一二,他会去找她。
可能,他只是觉得有可能,这么多次欢好缱绻,她腹中兴许已有了他的骨血。
转眼便到了除夕。
陆菀已十多日未见过谢湛,听段正说年关将至太忙。
闲来无事做了几个小肚兜,准备托人在除夕那晚交给母亲,再让母亲送给陆葵,也算是尽了些身为姨母的心。
除夕夜宴,官员及家眷与妃嫔分席而宴,她是一定见不到母亲的,子衿会有法子将这个递出去。
谢湛本该与妃嫔一同守岁,可他却与官员及家眷一起以示皇恩浩荡,世人皆赞皇上体恤百官辛劳,往后做事想必也会更用心。
陆菀觉得身子不适的厉害,昨儿小日子就来了,今日腹部尤其难受的紧,守完夜她得好好歇歇。
席上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舞伶们个个腰若束素,羽衣蹁跹。
于婕妤照旧坐在陆菀上首。
于婕妤觑了眼陆菀,见她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眉梢眼尾都含着笑,“可算是不神气了,这么久没见着皇上,身上那股子气都没了。”
陆菀忍着腹部的不适,看着于婕妤揶揄道,“什么气,浊气么?”
“你!”
“少在我跟前自讨没趣儿,不爱搭理你看不出来么。”
陆菀说完便不再理会于婕妤,也不给她眼神。
如今她已不再忌惮于婕妤,想说什么便说,愿告诉皇后就去讲,总归是于婕妤先言语针对。
至于谢湛,呵,上回那巴掌他什么也没说,既没对于婕妤有所行动也没指责她,想来不爱理会这些女人之间的龃龉。
对面的傅昭仪自是将这边的画面尽收眼底,虽不知二人说了什么话,瞧那神色就知闹得不愉快。
也是,与于婕妤一处若不能低眉顺眼便不可能愉快。
皇后对底下的小动作自是瞧见了,只要不闹得太过,她是不会插手的,很快便借更衣之故暂时离席,往一处空了许久的殿宇去了。
皇后的母亲李夫人乍然见着女儿面露不解,女儿一向规矩守礼,在今日与她相见必有要事相商。
皇后见着母亲一时难以张口,只掩面而泣,到底是香松将帝后至今未圆房的事一股脑说了出来。
李夫人差点惊掉下巴,“荒唐!简直欺人太甚!”
见女儿哭的泪如雨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皇后娘娘,你怎不早说!”
皇后收了收泪意,“原想着皇上是有隐疾才一直未张口,可那些女子入宫都是侍寝了的,我这才知是皇上不肯。”
说着,又朦胧起泪意。
李夫人心疼女儿亦伤心的紧,开始抹起了泪,“你这傻孩子,为何不早些修书回家。”
当初知道公爹欲将女儿嫁给刚认祖归宗的皇太孙时她心中就有些不痛快,此举不是逼着皇上退婚抛弃陆氏女么,纵皇上真的这么做了,心中怎能丝毫没有芥蒂。
李家想用女儿振兴门楣,可她更想女儿能过得好,她的小女儿明年就及笄了,她一定要好好打算。
“皇上说会成全我,我也想多给皇上一些时日,没想到......”说到这皇后又哭了起来。
李夫人此刻如剜心一般痛,她这女儿在家中那是千娇百宠,嫁了人竟一直在守活寡!
“对了,皇上待陆美人如何。”
皇后将皇上闯华阳宫那日的事尽数告知母亲。
“我本以为皇上心里极爱重陆美人,可自那日之后皇上再没召寝过。”
李夫人不好过多揣测,只颔首道,“皇上心里到底怎么想咱们不知道,但娘娘已是皇后,为将来计也得早日诞下嫡长子。”
过去的事已无法改变,可女儿已是皇后,唯有子嗣才能稳坐后位将来不至大权旁落。
皇后拭了拭眼角,“是,母亲说的是。”
李夫人心下已有计较,这件事宜早不宜迟,得由公爹出面。
皇后见了母亲之后并未直接回席上,待眼中红血丝褪尽才回去。
李夫人回席就将此事告知了李老将军,李老将军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皇上究竟什么意思,他扶他登上帝位就这样待他的孙女?
年后他就要离京,这件事必须早日解决!
在晨曦第一缕光破晓而出时,众人才缓缓离席。
李老将军却在谢湛离席前求见。
谢湛虽困倦至极,到底没弗了老大人的意,往宣德殿前殿去了。
待谢湛坐稳,李老将军就跪了下来。
谢湛心中生疑,面上却不露分毫,“李卿身为朕的长辈,实不必行此大礼。”
言罢,便赐座嘱咐段正将之扶起。
李老将军坐定后,垂眸扶膝,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谢湛心中已有猜测。
“老臣......老臣便直言了。”
谢湛一瞬不瞬盯着李老将军,等着他说。
李老将军长长叹息一声,到底问了出来,“......臣想问皇上,当真没与皇后娘娘圆房?”
“是。”
“为何?我李家对皇上不住?”
“李家对朕有大恩,但——”
说到这,谢湛目光迥然,如鹰隼般的眼睛直直盯着李老将军。
“朕自觉没有对不住李家。”
自谢湛登基后,李氏一族凭着从龙之功一跃成为世家中的翘楚,他对李氏子弟更是多加提携,曾许诺的皇后之位他也给了,他无愧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