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沈江见她愣在原地，有些担心，轻轻唤了她一声，可秦妤还是没有反应。
这下沈江也意识到了不对，就算秦妤是第一次杀人，可她早已见惯了血腥，绝不会因为这一点就如此萎靡不振。
沈江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他只能用最笨拙的方法，以此来吸引秦妤的注意力。
小心翼翼地靠近秦妤，沈江想要将其搂进怀里，可他刚一触碰到她的肌肤，秦妤就下意识地躲开，还打开了他抬起的手臂。
“滚！别碰我！”秦妤的声音异常沙哑，一双眼眸满是血丝。
殿下从未吼过他，沈江一时怔在原地，不知所措，眼底尽是失落。
一时间气氛诡异，地牢里一片死寂，就连烛火燃烧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好一会儿，秦妤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目光落在沈江身上，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姚淮之说的没错，自己确实不比他干净，姚淮之的话沈江都听见了，如今怕是连恶心都来不吧。
秦妤自嘲一笑，深深地看了沈江一眼，缓缓向外走去。
身上的血污明明已经洗净，可秦妤依旧觉得脏。
回到寝殿，环顾一番，不出意外，沈江并不在。
秦妤依旧笑着，可那笑意中却多了几分苦涩，她吩咐侍女取了烈酒，将自己关在房中。
举杯消愁愁更愁，这样简单的道理秦妤如何不知，可她现在只想麻痹自己的神经。
高管家和洛寒川闻讯赶来，却被守在门前的禄扬拦下。
瓷器破碎的声音自寝殿传来，未曾间断，高管家看向禄扬，神色焦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拦着我！”
“高管家你就别为难属下了，殿下下了死令，胆敢擅闯，无论是谁，一律格杀勿论。”禄扬依旧拦着他不放。
相较之下，洛寒川则淡定一些：“你可知殿下究竟为何这般？”
禄扬摇头：“殿下去见姚淮之的时候身边只有沈江，属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殿下出来后就这样了，想来应该是姚淮之说了什么。”
得了回答，洛寒川眸色暗了暗，思索一番，问道：“沈江在哪？”
闻言高管家的眼睛亮了亮，他怎么没想到，让沈江来劝说殿下似乎是最合适的方法。
“还在地牢。”
禄扬话音刚落，高管家便转身离去，语气急切：“洛先生你留在这，我去找他。”
高管家到地牢的时候，沈江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眸低垂，活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一向警惕性绝佳的人，今时今刻却根本没察觉到高管家的到来，直到高管家出现在他面前才发现。
沈江眼底的失落愈发明显，高管家应该是来打发他走的吧，殿下已经厌恶他到这种程度了吗，就再见他一面都不肯。
“沈……”
“高伯不必多言，殿下想让我走，我自会离开。”高管家刚说了一个字，便被沈江打断了话语。
沈江这话落在高管家耳朵里，只让他觉得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殿下什么时候让你走了？”
以高管家对秦妤的了解，加上这段日子秦妤对沈江的态度，说秦妤让沈江走，高管家自然是一万个不信的。
“此话当真？”沈江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见他此番模样，高管家哪里还看不出来，沈江这是会错了意。
“当真，真的不能再真了。你赶紧跟我走，去劝劝殿下，要是在让殿下这么喝下去，迟早要出事。”说着高管家就急不可耐地拉着沈江出了地牢。
沈江满脸疑惑，高管家着急，只能在路上跟他解释，秦妤把自己关在寝殿里喝酒，还下了死令。
高管家虽然急切，但也还没糊涂，看向沈江问道：“殿下是从地牢回来才这样的，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江将姚淮之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复述，高管家听完就变了脸色，立时明白了秦妤为何会借酒消愁。
高管家神色怪异地看向沈江，脚步顿了顿：“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问什么？”沈江眼中满是困惑，不解其意。
对上他迷惑的眼神，高管家一时间有些怀疑，让沈江去劝殿下这个决定究竟对不对，没等他做出决断，他们便已经到了寝殿门口。
听着寝殿内越来越大的碎裂声，洛寒川眉头紧皱，能让秦妤情绪波动如此之大，除了那件往事，洛寒川想不到别的。
一双凤眸眯起，洛寒川看向沈江的眼中带着些许暗色，语气低沉一改平日里的温润：“姚淮之究竟说了什么？”
“正如先生所想，先生还是莫要再问了。”高管家先一步回答。
洛寒川眉头皱的更深了，但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殿下究竟怎么了？”沈江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听见屋里的动静，忍不住担心。
“借酒消愁罢了。”洛寒川眸色暗了暗，寻了个由头搪塞他，这些事只能由秦妤自己告诉他。
沈江自然不信，洛寒川在他问出下一个问题前，先一步道：“现下阿妤这个状态我们进去都不合适，你进去劝劝她？”
“好。”沈江答应的痛快没有丝毫犹豫。
洛寒川看着沈江，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开口提醒道：“阿妤现下心绪不宁，你若此时进去，一时不慎就是个死字，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沈江不知道洛寒川为何会说出这番话，可对方是他的殿下，他没有犹豫的理由。
纵使没有回答，但洛寒川已经自他的神色中得到了答案，叹了口气，目光移到禄扬身上，洛寒川沉声道：“让开。”
“洛先生，您何必为难属下。”禄扬岿然不动。
洛寒川眯了眯眼:“让开，若是阿妤事后怪罪，所有责任我一力承担，绝不连累你。”
禄扬神情犹豫，想了想侧身露出了房门。
寝殿内的动静越来越大，殿下摔倒了，沈江此刻无暇顾及其他，对秦妤的担忧大过了一切，推门而入。
酒气扑鼻，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碎片，少数是殿内的装饰，更多的还是酒壶，沈江粗略的数了数，少说也有十几壶酒。
目光上移，只见秦妤衣衫不整，鬓发散乱的坐在地上，手上还拿着一壶酒，自斟自饮。
似乎是醉了，秦妤的反应要比平日慢上不少，好一会儿才转头向门口。
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秦妤想要辨认闯进来的究竟是谁，在看清对方面容的那一刻，想也没想便将手上的酒壶对着他扔了过去，怒吼道：“滚！谁准你进来的！”
沈江没躲，但那酒壶也没打到他身上，而是撞到了门扉，成了碎片。
绕开周遭的瓷片，不顾秦妤的挣扎，沈江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床榻上，以防散落的碎片割伤了她。
这一次秦妤是真的醉了，脸颊染上几分酡红，双目迷离，就连挣动的动作也毫无章法。
见自己挣脱不开，秦妤不再做无谓的反抗，像个赌气的孩子，一双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沈江，声音中带着几分委屈：“你不是嫌弃本宫吗？现在还回来干什么？”
沈江一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殿下没有不要他，是他会错了意，平白惹殿下伤心了。
将人拥在怀里，沈江低头，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像一只讨好主人的猫儿：“殿下误会了，属下怎么敢嫌弃殿下。”
听了这话，秦妤眸色一暗，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沈江的怀抱，纤细的手掌掐上了他的脖颈。
“你是不敢，而不是不会。”手指一点点缩紧，一双眼眸一错不错的盯着沈江，试图从他的神情中看到恐惧。
可事实往往与想象不同，在沈江的瞳孔中，除了自己，秦妤没看到任何其他的情绪。
呼吸逐渐变得艰难，以沈江的身手明明可以轻易摆脱秦妤的桎梏，可他却一动不动，只是定定地看着秦妤，想将她的样子深深刻入脑海。
他是殿下的暗卫，他的命本就属于殿下，能死在殿下手里倒也算值了。
预想中的窒息感并未来临，秦妤松了手上的力道，指腹不住地在他颈间摩擦。
眉眼轻抬，带着醉态的眼眸里尽是沈江读不懂的情绪，秦妤凑到他耳边，朱唇轻启：“本宫告诉你，姚淮之说的话是真的，当年朝堂上的权臣有半数都是本宫的裙下之臣。”
压抑多年的情绪顷刻间爆发，借着酒意宣泄而出。
“本宫早就脏透了，不然，你以为本宫是凭什么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弃子，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上的？”
看着沈江震惊的样子，秦妤露出笑颜，犹嫌不够似的，继续道：“如此，你可曾厌恶本宫？”
秦妤这番话看似是在刺激沈江，可又何尝不是将自己的伤疤再一次刨开。
沈江的沉默在秦妤看来无疑是肯定，心中泛起苦涩，果然，连她自己都觉得脏，他又怎会毫无芥蒂。
“你走吧，趁本宫还没后悔。”
秦妤这番话，让沈江瞬间回神，沈江来不及思考，将人紧紧拥住，连忙解释，唯恐秦妤真的让自己走。
“属下没有嫌弃殿下，属下只是心疼。”沈江想象不到，当年殿下究竟受了多少苦楚，遭受了多少非议和白眼。
“当真？”秦妤眼睛亮了亮，许是因为醉酒，一时间竟连真话假话都听不出来，只能再次向对方询问，已确定答案。
沈江凝视着她，明知道她醉了，神智不清醒，语气依然郑重：“属下爱护殿下还来不及，怎会嫌弃殿下。”
只有趁着秦妤醉酒，沈江才敢表露出对她的爱意。
秦妤却话锋一转，再一次捏住了他的脖颈，眉眼含笑：“你可知道那些人都是什么下场？”
虽是问句，可秦妤却没打算让他回答，自顾自地道：“他们都被本宫杀了，无一活口。”
“本宫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今后你若是想着逃离，本宫不介意亲手了结了你。”秦妤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阴沉，这个人是她的，就算死也只能由自己动手。
“属下不会走。”
得了回答，秦妤眼中的暗色霎时消散，钳制的动作也变成了抚摸。
压抑许久的情绪已经爆发，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就连亲吻中都夹杂着几分狠戾。
像是迫切地想要证明什么，又或许是酒精的作用，秦妤这一次下手毫不留情。
欲望层层堆积，沈江根本承受不住，头脑混沌不堪，下意识地呢喃出声：“小妤儿……”
这一声低喃让秦妤顿了顿，不过醉意上头，秦妤很快便将其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