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眼前是一间熟悉的屋子。
狭小的窗户,簌簌落灰的土墙,铺着枯叶杂草的地面,上面还摆着一张草席。
“这是……回来了?”池靖有些记不清,他刚才还在山上,现在就回到了这个房间,是杨开霁带他回来的?
除他之外,房间里没有别人。
杨开霁去哪了?
池靖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十分安静。
门上从外面挂着锁,池靖试着够了够,门缝太窄,手指无法使力,铁锁被拨弄几下,又回到了原位。
离开屋子之前,池靖曾装了几个铁片在口袋中,应该正好能用上。
他摸了摸口袋,空的。
于是,他朝房间的角落走去,那里还有几个农具的零件,或许能找到合适的。
角落里的枯草堆了一地,池靖弯腰把那些草拨开,露出土黄的地面,上面坑坑洼洼,什么都没有。
没有零件。
其他地方也一样,这个房间看似和最初的房间一样,实际上有细微的不同。
来不及细想,门口忽然传出了动静。
嘈杂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下,伴随着骂骂咧咧的声音,门锁响了几下,接着,破旧的木门被砰的一声踹开。
“妈的,还敢跑?呸!”一个铁塔般的高大男人骂骂咧咧,踹开门之后,侧开身,后面跟着的瘦小男人拖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被拖进来的那个人身上满是伤痕,衣服破烂不堪,看不出原貌,脚上都是泥泞,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池靖探过身,试图看清那人的脸。
瘦小男人把人扔在房间里,泄愤般踹了一脚,恶狠狠盯着池靖:“看什么看!你也想跑?活腻了是不是!”
池靖连忙摇头。
“该死,这贱人,这大半夜的也不安生,害老子一顿找,干他娘的。”壮汉嗓音粗哑。
瘦小男子也恶声恶气:“我就说应该用链子锁上,再凶的狗都能拴住,还怕拴不住一个人?”
两个男人又骂了几句,才锁上门离开了。
池靖这才走到地上那人身边。
半长的黑发遮住了那人的眼睛,露出的下半张脸毫无血色,脸颊瘦削,下颌紧绷着。
那张脸上布满泥土,脖颈处有深紫的掐痕,身上更是凌乱。
无论如何,池靖都不敢把眼前这个人和杨开霁联系起来。
他愣了好久,都没能张口喊他。
双手在不自觉地发抖,他毫无知觉,眼前只剩下这个呼吸微弱,形容狼狈的男人。
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蹲下身,拨开杨开霁脸上的头发,露出眼睛。
那双多年来铭刻在他脑海中的沉静眼眸此时紧闭着,额头上青紫的血痕触目惊心。
“杨开霁?”池靖轻声唤他。
他似乎还有些意识,眉毛紧紧蹙在一起,极力想要醒过来。
池靖扶起他的上半身,让他躺在自己怀中,用袖子擦他脸上滑落的血痕。
“咳、咳咳……唔。”杨开霁咳嗽几声,随即痛苦地弓起身子,似乎是咳嗽让他扯到了身上的伤口。
“杨开霁,醒醒。”池靖趁机喊他。
终于,那双眼睛缓缓睁开,眼神聚焦之后,认出了池靖。他哑着声音:“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有事。”池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躺的更舒服些。“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的?”
杨开霁闭上眼睛,艰难地想了想,“我记得——”
“砰!”
一声巨响传来,打断了他的话。
门口,那两个男人又出现了,带着满身寒气,表情中恶意满满,在看到杨开霁时更是流露出些许不耐。
“磨磨唧唧的,我告诉你们,来都来了,想回家是不可能的。识相的,就老实点,老子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也省的挨打,听见没?!”
壮汉的身材高大,说的话十分有震慑力。
池靖没有说话。杨开霁现在的样子让他很生气,偏偏这两个人还在眼前晃悠,越看越烦。
壮汉见池靖低头,还以为他害怕,冷哼一声,把门敲得邦邦响。
“给我听着,绑你们过来,就是给你们脸了,能当我朱六七的女人,是你们福气,别不识好歹。”
另一个人连连点头,趾高气昂,对两人厉声道:“听见没有!生不出孩子,你们别想出这个门!”
两个人又围着他们说了一大通话。
池靖一句都没听进去。
有一部分原因是让他们生孩子这句话太振聋发聩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杨开霁在男人刚说了两句的时候就闭上眼睛休息了。
但这句话一出,他又猛然睁开了眼睛,透露出些许疑惑。
“看什么看,你什么表情?”朱六七上前两步,站到他们面前,粗糙的手掌同时伸出,抓住杨开霁的胳膊,想把他拉到一边。
池靖不肯松手,抬手护住他,“说话就说话,别动手。”
“哈?你没睡醒吧?这是什么地方,你让我不动手?那我还是男人吗?”
朱六七的权威被挑战,瞬间瞪大了眼睛,果断松开杨开霁,反手抓住了池靖。
他的力气出奇的大,池靖被他猛然一拖,连甩开他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不得不随之站起身。
男人的体型如同黑熊,真正和他站在一起时,池靖才感受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无法抵抗的压迫感。
这种无力感让他的呼吸有些困难,下一刻,男人蒲扇般的手掌向他的腰侧袭来,池靖下意识伸手去挡朱六七的力道不减,结结实实打在他的小臂上。
顿时,剧痛在一瞬间袭来,整只手都痛到仿佛不是自己的。
男人的动作并未就此停止,反而更加来劲:“呦呵!还敢伸手挡?反了你了!”
接二连三的攻击落到身上,池靖一只手被抓着,另一只手难以顾及周全,硬生生挨着这顿殴打。
杨开霁在男人的手第一次落下时就要站起来,但他还未来得及阻止,等在门边的瘦小男人从身后紧紧箍住了他。
这样体格的男人,向来不是杨开霁的对手。
他一个肘击打在男人的肩膀上,一次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存的就是一击解决的心思。
但男人在他身后嘿嘿笑了两声,似乎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那双箍在腰间的手如同铁锁一般,不但纹丝不动,甚至又紧了紧。
怎么会?
他连一个普通甚至有些瘦小的男人都打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