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司徒晋他们便骑马离开了清水镇,朝着青山寺而去。
睿儿从未骑过马,司徒晋将他放在身前,他眼眸中闪着亮光,开心得手舞足蹈。
只是真当马跑起来的时候,他有些怯怯地窝在司徒晋的怀中,但很快他感受到了骑马的乐趣,倒也没那么害怕。
一行人快马加鞭,不过半日工夫便到了青山寺脚下。
听说马上能见到舅舅,睿儿兴奋地迈着小短腿朝着那长长的阶梯走了上去。
夏季的青山寺,青山掩翠,密密的树叶挡住了炙热的阳光,微风拂来,丝丝清凉迎面而来,无端让人那颗燥热的心瞬间宁静下来。
幕影上前敲响了寺内的大门,一个穿着道士袍服的小道士打开了房门,幕影对着他说道:“烦请您通报一声,就说太子和太子妃求见。”
那门房听说是太子来了,忙将寺门打开,请他们进去。
苏樱他们进去时,苏曜正在后院练武。
“舅舅!”睿儿稚嫩的声音在后院响起,苏曜回头见是苏樱他们来了,眸间露出惊喜来。
“姐姐,姐夫,睿儿!”
睿儿张开手让苏曜抱,苏曜将他抱起举过头顶,逗得睿儿咯咯直笑。
苏曜转身看向苏樱,冲她笑道:“姐姐,你终于想起来看我了!”
苏樱看到苏曜,心情瞬间好了起来,替他抹了额头上的汗笑道:“姐姐一直想着你,今日得了空便来看看你!”
苏曜将睿儿放下,对着司徒晋拱手道:“听说姐夫被封为太子,我还没有恭喜姐夫,便在这里恭喜姐夫了!”
司徒晋语气和缓说道:“嗯,你如今功夫学得如何了?”
苏曜狡黠一笑道:“不如姐夫自己试试!”
说着他出手成拳,绕过苏樱,朝着司徒晋而去,手法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司徒晋见他偷袭,出手毫不客气,招招凌厉,苏曜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有所顾忌,两人对战数十招,司徒晋瞅准了苏曜的软肋,一招便将苏曜打得败下阵来。
苏曜眼看着不敌他,忙求饶道:“姐夫,你下手轻点。”
司徒晋一个擒拿手,死死扣住他的双手,举起左手朝着他脑门用力一弹:“臭小子,如今都开始偷袭你姐夫了。”
苏曜捂着额头叫痛:“姐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给我留点面子!”
睿儿拍手叫好:“舅舅好厉害,父王更厉害!”
苏曜蹲下身子将睿儿抱在怀中,捏着他的脸蛋说道:“你这个小鬼头,知道什么厉害,走,舅舅带你玩去。”
苏樱去了禅房,青山道长正在房中抄写着什么。
见苏樱过来,他站起身冲她躬身道:“太子妃!”
苏樱眉间含笑:“青山道长,今日来看曜儿,又要叨扰道长了!”
青山请她坐下,笑道:“贫道算着日子,太子妃回京已有一段时日,也该来这寺中一趟了。”
说着他亲自斟了一杯茶水递到苏樱面前。
“我本以为今日来找我的会是殿下,但没想到竟是太子妃。”
苏樱诧异看着他:“道长竟然能算到我们会来,可算到我们是为何事而来?”
青山道长道:“我已非红尘中人,远离尘世,自然不知太子妃的来意,只是那日听苏曜说起家中来信,说你们二位已经进了京,皇上封了王爷为太子,太子妃与苏曜姐弟情深,自然会抽出时间来这寺中一趟。”
苏樱打量着他,笑道:“今日来是想请道长为我解惑?”
青山慈善地看着她,说道:“贫道道行尚浅,怕是不能为太子妃解惑。”
苏樱知他这是赶自己离开,却端坐在他面前,眼眸深邃看向他,直接问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太子已经为贤妃娘娘报了仇,青山道长心中可还有怨恨?”
听到她的话,青山握着茶杯的手蓦地收紧,茶杯中的水一颤,抖落在面前的桌面上。
“往事已矣,贫道早已清心寡欲,何来怨恨一说?”
苏樱的眸光捕捉痕迹从他手指上滑过,问道:“我听说当年道长与贤妃娘娘本就情深,若不是皇上将娘娘纳入宫中,贤妃娘娘和道长本就是一对佳偶。”
闻言,青山缓缓抬头看向她,他的双眸一如往昔那般平静无波,可莫名让苏樱心中升起一丝寒意。
他语气微冷:“太子妃慎言,故人已逝,切莫辱了娘娘清誉!”
苏樱瞧不出他心中所想,只得说道:“我说这话只是想告诉道长,母妃在天有灵,定然也希望道长能摒弃执念,无所畏惧地朝前走,道长若是真的决定远离红尘,那便稳住道心。若是道长心中仍无法忘却前尘,何不还俗,像个正常人一样娶妻生子,过自己的日子。”
青山看着他,略带风霜的面容上浮起一丝痛楚,清明的双眸也如蒙上了一层淡雾,让人看不清眸中的神色。
不过一瞬间的工夫,他单薄的双肩便沉了下来,像是被压上了无形的重担。
“太子妃,若是有人从你身边将太子夺走,你可甘心就此放手?眼睁睁看着太子被那人禁锢在方寸之地,郁郁不得志。而那人得到了他,却并不珍惜。”
“你视殿下如珍如宝,你们本可以双宿双栖。可就因为那人权势比你大,你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受尽折磨,屈辱而死,可你什么也做不了,只得愤然离开。”
“就算如今还了她的清白又能如何了,她死了,再也不会回来,而我却连追随她而去的勇气都没有,我并非怕死,而是害怕到了下面见到她我该如何面对她。”
“她的仇不是我报的,在她无助的时候我帮不了她,在她临死的时候我却只能做个胆小鬼,逃离她的身边,我没有脸去面对她。”
“于我而言,她是这个世上我唯一真心爱过的人,可如今我却觉得自己配不上她的爱,她曾求着我带她离开,可我畏惧权势,还是眼睁睁看着她含泪坐上了花轿。”
“若她能一生幸福,我倒也愿意成全,可他呢,得到了却不珍惜,他凭什么如今还能坐在那高位上洋洋自得,他不配?”
苏樱看着眼前的人,他嘴角噙着一丝心酸难言的苦笑,双眸却早已起了一层水雾。
“或许是我这一生造了太多的杀孽,所以老天才会惩罚我终不得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