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正是来自于被关到地牢的季听然。
听到动静的宋知棠,等伊林管家离开后,便没再躲被子里装鹌鹑。
“他写了什么?”
宋知棠理了理自己变得有些凌乱的黑发,朝司殷看去。
对方手里正拿着那封信。
“写与你的,”司殷扬了扬轻飘飘的信封,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自然你来拆看。”
宋知棠抿了抿唇,从对方手里拿过了信。
一时眼神飘忽着不敢看向对方。
只是,司殷这话说着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像是开心的样子。
信封是用特殊的道具封好的,宋知棠刚想拆开封口,就看到眼前弹出了一个蓝色光屏。
上面显示了打开信封需要在商城兑换一个解封道具。
这一来,季听然突然送来的这封信就显得格外神秘了。
对方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打算吧?
但硬拆显然是不现实的,宋知棠只能按照说明书说的那样在线上商城兑换了需要的道具。
一道蓝光闪过,面前的信封就自动打开了。
没想到,表面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纸质信封,也是智能的。
宋知棠呆呆地想。
小心翼翼翻开信封口,朝里面看去。
里面似乎只有一张薄薄的纸。
宋知棠仔细检查了几遍,确认信封里除了那张纸以外再没有其他可疑的东西,才放下心来,将信纸取了出来。
只是很普通的纸张。
宋知棠沿着对折线打开,信纸上赫然写着几行字:
“玩家淘汰后,部分沦入拍卖市场,部分进入主神中心进行改造,除我之外,被改造的还有你的一个熟知之人,她也许,已经可以进入A级副本成为Npc。”
除了几行字外,信纸的右下角落款处还画着一株歪歪扭扭的小花。
没有署名,如果不是信封封面写着“宋小姐收”几个字,宋知棠可能并不能看出这封信就是写给自己的。
她下意识把信纸递给了站在自己对面的司殷。
“他这是什么意思?”
季听然在信里就写了这没头没尾的一段话,前段的介绍她已然早已从司殷的口中了解过。
只是这最后一句……
一个她熟知的人?
异世界里,她熟知的人,有哪些?
宋知棠一时之间并不能得出一个准确的结论。
至今为止,她在异世界里,非要说熟悉的人…也许…杜斐?
“他在投诚。”
司殷语气淡然,一语道出了季听然的目的。
“投诚?”宋知棠长睫轻颤,有些意外,下意识伸手指了指自己,“向我嘛?”
说完她又摇了摇脑袋:“不对,应该是向我们?”
司殷淡笑了声:“也可以这么说,看来…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至少在这个副本里,我们没有了来自于所谓主神团队的阻碍,除了…那个被他们改造得和我有着差不多样貌的伯爵大人。”
不过他猜想,不出一日,对方也许就要大祸临头了。
司殷看向少女琢磨不透的神色,将信纸递到少女跟前:“看到这株花了嘛?”
宋知棠定睛朝对方说的那个地方看去。
只是一株笔触极其简陋的小花,算不上好看,就像是写信的人随手画上去的。
“我想,季听然应该已经猜到了我们知晓艾克顿得知他当年被袭击的真相的事情,所以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向我们传达了他所知道的信息。”
司殷耐心地提示着,宋知棠顿时茅塞顿开,她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带着湿气的蒙蒙美眸骤然睁大:“预言是真的?”
司殷沉吟:“我猜测如此,也许碎铃兰确实没办法区分艾克顿和洛尚伯爵二人的气息。”
毕竟,艾克顿想要报仇,除了借助外力,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他的地位以及能力,都被压制得死死的。
宋知棠回过神点了点脑袋。
怪不得,对方会问司殷会不会阻止他,语气里信誓旦旦。
就好像做好了什么打算似的。
“那这个…熟知的人呢?”
宋知棠指了指对方写在信里的最后那句话。
季听然的意思,难道是A级副本,自己还会遇到和他差不多的玩家…不…是被改造的玩家。
对方也许也会怀揣着主神团队交予的任务来对付自己?
司殷半眯着眼睛,语气并不算确定:“季听然,不会是第一个。”
如果季听然的意思是,主神团队还留有后招,打算将另一个被改造的玩家安排到他们即将要去往的A级副本的话,那他们就得要考虑提前做好准备了。
宋知棠闻言皱起眉头,漂亮的小脸儿上闪过纠结:“所以…下一个副本我们也会遇到像季听然这样被主神团队控制起来,要求对方完成任务的人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来。
“那个人…该不会是陆思思吧?”
她贝齿轻轻咬着下唇,仔细思索着。
从季听然口中说出的自己熟知的人,除了陆思思她想不到再符合的人选了。
毕竟杜斐是自己在慈宁精神疗养院这个副本遇见的人,季听然应该不会认识对方。
对方此先也和自己提到过陆思思,并且还和对方有过不少的接触。
比如季听然之前说的听陆思思说了许多……
所以,陆思思也被改造了?
司殷听到这个名字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融合了影灵以及侵入8688时的记忆,他自然记得对方当初在新手副本时对宋知棠挤兑的态度。
并不算柔和。
三番五次地想要将宋知棠逼到难堪的地步。
不管是嘲讽少女行事风格还是让少女去和利马斯交流,无不显示了对方对少女的恶意。
他神色间突然多出几分探究,看向还在苦苦思索的少女:“如果在A级副本里,她想要杀掉你,你还会当作无事发生吗?”
宋知棠被司殷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断了思绪,她愣了瞬。
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说陆思思。
她有些无措,可司殷盯着她的眼神有些隐约的催促,对方似乎很想听到自己的回答。
“自然…不会…”
宋知棠思考了瞬,诚实地摇了摇脑袋。
如果对方是打算来杀自己的,自己为什么要视而不见?
又不是受虐狂。
“那你会杀了她,以绝后患吗?”
司殷紧接着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话语直白,倒让宋知棠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但司殷并没有纠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没有让少女说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突然有些好奇:“你们以前,是很好的朋友吗?”
那个女人的态度,无疑很是针对和厌恶少女。
宋知棠不明白为什么司殷突然问起陆思思来,她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她和陆思思,其实并不算朋友。
严格来算,连季听然在信里写的熟识都算不上。
她们只是恰巧被分到了同一个宿舍而已。
她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独来独往,并没有和谁有过深的交情。
司殷眼底划过了然,没有问对方和宋知棠到底是什么关系。
少女的神色已经透露了一切。
他将信纸折起来又放回了信封里:“你以前,经常遇到这种事吗?”
“什么事?”
宋知棠眨了眨眼睛,语气迟疑。
“新手副本那样的事,被人当众…欺负?”
原本他是想说排挤,但又觉得不是很恰当。
在神的认知里,人类的情绪变化实在太过复杂,而正是这样复杂的情绪,才催动着他们作出各种各样的举动。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不管是针对自身的,还是针对他人的。
宋知棠没想到司殷还记得新手副本时的事情,她沉默了片刻,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
那…是欺负吗?
宋知棠仔细回想了一番,陆思思并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一个当众令她难堪的人了。
她以前很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就会有一些人到她面前告诉她,她做错了事。
一开始她还会为自己辩解。
但她很快就发现,不管自己怎么解释,对方都不会相信自己的说辞,甚至坚定了自己就是那样的人。
就像是高中时班上的某个人缘不错的同学,当着众多人的面说自己喜欢装病博取同情和关注。
就像是陆思思,对方也是在某一天,莫名其妙地给自己扣上了一顶莫须有的帽子,说是自己抢走了对方喜欢的人。
可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谁。
她急着去解释,去证明。
她拿出校医室和医院的单子,说她装病的人嗤之以鼻,反而说她太过上纲上线。
她甚至想将自己的好友列表递给陆思思看,却被对方一口拒绝。
她们根本就不关心事情的真相,只是一口咬定是自己的问题。
久了宋知棠就发现了,她们认定了她们心底的认知,自己说任何的话都是徒劳。
也许是为了泄愤?也许只是单纯的想要给自己的定性……
反正宋知棠清楚,自己越去解释,对方只会越来越激动。
到最后,甚至会轻飘飘对自己评价道太过较真。
久而久之,她就愈发沉默。
也许有时候,缄默才是最好的回应。
司殷看出了少女黯淡下来的神色,他眸光微闪,语气前所未有地柔和:“你害怕麻烦?所以对这些不作任何反应?”
宋知棠听见对方问起缘由,没由来地鼻头有些发酸。
雾气缓缓上浮,在眼前打上了一层薄薄的朦胧色彩。
她小心翼翼吸了吸鼻子:“不是的。”
司殷怔了瞬,却听到对方小声说道:“有时候,不回应也许就是最好的回应了。”
宋知棠抿了抿唇,轻轻呼了一口气,压下心底深处的黯然。
她很少与人深交,有时候,一个人会少很多麻烦。
听着少女含着些微不明显的哭腔,心口莫名有些酸楚,司殷头一遭有些后悔自己提起这个话题。
他将手里的信封随手放到了一旁,伸手揽着少女的纤细的腰际将其抱到了和他齐腰高的古木书桌上。
少女惊呼了一声,被放下后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他。
漂亮的眼睛四周红彤彤的,看起来格外的委屈。
宋知棠捏了捏裙摆,双腿悬空在桌面下方镂空的地方,还有些不适应。
她不知道司殷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司殷和少女几乎齐平,不再垂着脑袋,将双手一左一右撑在少女身侧,反而需要微微仰着头。
他有些无厘头地说道:“一开始看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你也许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嗯?
宋知棠瞳孔微缩,仔细听着对方的声音。
“你娇弱,爱哭,看起来病怏怏的,就好像在这些副本里撑不过一天。”
听到司殷这样评价自己,宋知棠也并不觉得被冒犯到。
毕竟,这样的评价,和她最开始进入异世界的时候自己对自己的评价一致。
她甚至觉得,自己会是第一个”领盒饭”的炮灰。
只是被对方这样说,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她有些狼狈地吸了吸鼻子,一张瓷白的脸蛋变得有些湿漉漉的。
司殷没有停下来,盯着少女被眼泪沾湿的小脸儿继续说道:“但是,评价一个人一向不能够以外表来判定,你很漂亮,是没有人能狠下心拒绝任何要求的漂亮。”
对方突然话锋一转夸了自己一句,宋知棠擦了擦因为体质有些止不住的眼泪,耳根又浮现出一抹浅红。
“你看起来柔弱,实际上比谁都坚定。”
“也许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进入异世界的这些玩家里,你具备许多其他人并不具备的美好品质。”
自己…真的有这么好吗?
宋知棠愣愣地看着司殷一脸严肃地夸自己。
一时之间没有任何的反应,她脑袋有些空白。
很少有人这样直白的夸过她。
司殷似乎一早就看出了面前这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少女内心装着的反面人格。
她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的自信,甚至谦逊到总是在怀疑自己。
在被人嘲笑时,她习惯性地把自己缩起来,成功通过副本时,也只是说自己运气好。
真的是因为她运气好吗?
司殷挑眉:“异世界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比比皆是,纯粹是一种很稀缺的东西,也是一种为人所向往的东西。”
“纯粹本无罪,心怀恶意才是有罪,功德簿上记录着功德的得缺,但其实,人心难测,那些摆在暗地里的东西,是没办法去记录的。”
宋知棠手指已经紧紧蜷缩了起来。
眼前的男人薄唇微张,一开一合间,她听到对方说道:“既然功德簿无法记录那些模棱两可的事情,更清楚事情如何的人也要不作任何反应吗?”
“如若她挥刀向你才算伤害,你的心,也不会因此而动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