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你是个好女孩。”
躺在床上的叶老面容苍老,声音低哑悠长。
“可惜,我看不到你和远儿的好事了……”
他大喘着气,混沌的眼珠望向天花板,仅仅一句话便仿佛耗尽了一身的力气。
“叶老。”温婉轻柔地搭上老人递来的手,心中的言语不断波澜。
对于眼前这位快要离世的人,她是复杂的…这比对齐安远的关系还要复杂。
一边是多年亲如长辈的照拂,一边又是正义之心抗争。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此刻确实有些悲伤,伤感人终有一别……
温婉的唇微张,停顿几刻,还是缓慢地说道:“临终前,我希望您能说出真相。”
此话一出,叶老皱巴的手不禁一抖,像是被击中了灵魂!
浑浊的眼珠涣散开来,转瞬浮起一波晶莹,忆起了很是久远的时光。
“我…”
“我对不起你们的父母。”
“…更对不起你们。”
站在一旁的顾洵暗暗握拳,身体紧绷地等待下文。
“若非我一时冲动,怎会害了顾哥和嫂子…若非我鬼迷心窍,又怎么会?让远儿过此飘荡…的生、活…”
情绪似乎强硬地牵起他眼中的光彩,褶皱的脖颈伸直,宛若挣扎在浅水的鱼儿。
一字一句的,他缓慢吐出了被岁月尘封的真相……
这过程中,顾洵的拳头反复握起又松开,直至拳锋泛白。
直至叶老讲完当年经过,眼皮又逐渐沉重下来……
“那…秦老呢?”
“您能告诉我,他是不是对我母亲下手的人?!”
温婉有些急切,虽说她已经能确定,但还是缺少证据!
“他……”
秦老眼珠子开始上翻,胸膛起伏不定,松软的脸左右摇晃,嘴巴即使张到最大,也说不出一个字。
“叶老!”
她急切地呼唤,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我…我——”
叶老的音调猛地拔高,双目布满了红血丝。
“是秦老对吧?!您说个是!”
“是他吗?!”
床上的人呼吸激昂,如同拍打在礁石上的浪潮……
“是吗…”
“一定是他,对吧?”
在温婉自问自答中,叶老终是没了气息,永远安睡而去。
齐安远紧抿着唇,满眼悲伤的看向叶老,一边轻柔地将她搂在怀里。
“就差一句话…他就可以回答我了。”
温婉脸颊闪过晶莹,微微把头埋下,像是喃喃自语又像询问。
她的话似根刺,不痛不痒地扎进齐安远的心。
其实他很清楚,叶老为何临终也没有说,不过还是挂念留下的自己。
一旦说了,这些年精心为他安排的光明大道便会轰然倒塌。
他们和秦老…早已不能分割了。
临终一刻,叶老也为他打算好一切,无非是希望他齐安远从此只是个手上干净的人。
所以,叶老带着沉重的证词,躺进了棺材。
扫了眼齐安远在房间内,麻木地指挥手下把叶老抬起…..
顾洵蹙着眉,一把拉着温婉走到安静的拐角。
“婉婉,无论曾经叶老他们如何帮助过你,从此刻你该划清界限了。”
她低着头,似乎没听到般,一语不发。
“婉婉?!”
从她单薄的肩一路滑落,直至握住那双手,顾洵的黑眸里满是担忧。
“听哥的,别把自己也陷入了泥潭!”
瞧着那失神的模样,他实在怕温婉打破了底线。
这世上谁都不能伤害到婉婉,谁都不能。
“…哥,你放心…”
“我心里有数。”
手背上传来的不轻不重的力道,使温婉渐渐拉回了思绪。
“心里有数?那你就不会答应齐安远的求婚!”
带着些怒气,顾洵抿紧了唇,目光紧紧盯向她白皙的面容,似乎要看出个洞。
她到底知不知道,订婚意味着什么,人生大事怎能如此草率,并且还是齐安远那样复杂危险的背景!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哥。”
“你别操心我了。”
温婉被他盯的不自在,快速抽开手,理了理耳发。
回想那次秦老的凶狠作为,她并不想把顾洵拖进危险之中。
“我怎么能不操心?”
“想让我不操心,你就把婚约退了。”
“多大的人了…还在胡闹……”
他的话还没说完,温婉就开口打断——
“我没在胡闹。”
“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她不喜欢顾洵总当自己还是个什么不懂的孩子。
从前是,如今还是。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这分开的几年时间,温婉早已经历了同龄人都未经历的痛苦!
并且她也付出了诸多努力,站了起来。
“你在哥眼里,永远都是……”
永远都是最珍爱的人,他不能容忍她再受一丝的伤害。
可惜,温婉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能处理好一切,并且我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很早以前就希望,顾洵除了妹妹的身份,是以一个女人的眼光看待她。
说着,温婉掏出小巧的录音笔,播放出秦老临走前的记录。
顾洵微微一愣,“你…”
难道她在来时就准备好一切了吗?
叶老不行的消息来得突然,是神机妙算,还是她已经等待许久了呢?
这些不可所知,顾洵一瞬间只想明白了一点——
温婉变了,在没有他保护的日子里,早已学会了如何自我生存。
目睹他眼里闪过的错愕,她达到目的,成功让狭小的空间变得安静无比。
“就是可惜,这里面只有叶老一人的罪证,无关其他。”
不够,想要扳倒秦老是远远不够的。
“我还会找机会的。”
温婉收起录音笔,双手插兜,一身潇洒利落。
可转身间,顾洵迅速抓住她细嫩的手腕,迟疑道:“但是…婉婉,你的婚姻大事,一定要想好。”
“你…爱他吗?”
温婉心一紧,回头望他。
那双深沉的黑眸里,闪烁着光芒,透露出微微不安。
“我…”
刚欲开口,她扫过转角走来的齐安远。
原本想说的真话,全数吞进了肚子。
再一开口,便是布满尖刺的回答。
“爱不爱的…这重要吗?”
“重要的是,安远他永远不会伤害我。”
“重要的是,我曾经爱了,却遍体鳞伤…不是吗?”
顾洵张口无言,似有感知,抬头看到齐安远走过来,嘴角上扬。
轻轻拨掉了他握着的手,含着挑衅的话语淡淡响起:
“哥,你放心。”
“我会照顾好我的未婚妻的。”
齐安远大手一揽,与温婉站于一处,仿佛郎才女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