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旋转浮动后随即抓起剩下的短刀,短刀手柄随即落入左手掌心。双臂朝左右两侧灵活甩出再收回,甩出再收回······重复无数次左右来回的横手转刀之后,来一次前转刀,继而来一次头上交叉转刀,手臂翩然摆动,似两条游蛇般灵活。
随着四把短刀的横手转刀、前转刀、头上交叉转刀,圆环碰撞之间发出‘嗦嗦叮当’的声响,酷似风声鹤唳,仿若战鼓雷鸣,三军进发,势不可挡。
待到剑气之声愈加凛冽,充满杀肃之意,我与素昭媛随即起身,面对面舞蹈,朝左右奋力甩动,做横手转刀动作,腿部随之旋转,身子亦原地旋转如陀螺。
黑白双色舞衣愈加衬得我俩仿若一对双生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随着身姿旋转如陀螺,裙摆飞扬起来,露出两双黑白双色的云丝七彩蜀绣锦缎舞鞋,我俩转出的步履踪迹形成一个圆,昭示三军上下一心,一同抗敌。
乐师演奏的曲子愈加急促,我与素昭媛的舞姿愈加迅疾,不停地横手转刀、前转刀、头上交叉转刀,一壁直欲将身子搓成一捆麻绳。
漆亮墨黑的金砖地上,我俩的舞鞋在飞扬膨胀开的裙摆下一次又一次旋转出圆形的踪迹,一如战场上战事激烈,厮杀之间,手起刀落,瞬间决定敌我的生死。
最终,激烈凶猛的石磬之声戛然而止的刹那,我与素昭媛面对面登时立定,短刀自然垂在腰际,昭示着战事之后的征战沙场的结局——古来征战无人回。
待到掌声轰然响起、我与素昭媛呼吸微微急促之际,我俩抽身退步返回暖阁更衣。
“原本这剑舞该是男儿之舞,方有叱咤沙场之色。如今,婉贵嫔与素昭媛之舞,亦堪称侠骨柔情,少了几许杀气,多了几丝温情。陛下当真好福气。”梳洗一番、换装毕,重入殿内,便闻得焀王如此夸赞我俩的剑舞,可见焀王不曾过多狩猎诗书,所出之言单一刻板,不过尔尔。
“哪里,与皇兄平日里看的那些剑舞相比自然少了几分恢弘磅礴的气势。素闻帝太后常言皇兄于军队之内君心所向。可见皇兄平日爱兵如子,这才使得皇兄于将士一条心,军队之内不分高低彼此,常见剑舞身影,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上下一心。”皇帝客气道,然则瞧过来的眼中满是赞赏,可见我俩刚才一舞不曾叫他失望。
“妾妃有幸得焀王这般夸赞,心内着实有愧。若非焀王镇守边关,只怕御殿之内尚不得如此安宁。妾妃等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我与素昭媛客气一声,随即入座。
是日的宴会,在我、素昭媛的一支剑舞后,轻盈落下帷幕,惹来众人的夸赞,言辞甚是丰采动人、瑰姿妍丽。
焀王难得来京述职一番,且宫外焀王府改修之后尚未修葺完善,皇帝自然留他在宫内过夜,兄弟二人秉烛夜谈,赏赐美貌内御服侍。
七月初二乃璹太妃、璷太妃古稀寿辰。为显孝道,皇帝晋尊二位太妃为璹德太妃、璷贤太妃,大摆筵席畅音阁,焀王、煍王、炾王出席。
酒过半巡,煍王挥了挥手,示意宫人手捧一托盘上前。
“皇兄,此乃臣弟千辛万苦寻得的西域上等蔻丹、螺子黛,今日特地上献皇兄。还请皇兄笑纳。”煍王嘴角含笑,眼中光彩依旧夺目闪烁。
蔻丹俗名千层红,又名凤仙花、灯盏花、小桃红,来自西南与西北地区,花色鲜艳浓郁,非同寻常花卉,取红者捣碎,入明矾少许,染指甲,以片帛缠定过夜,如此三四次,则其色深红,洗涤不去,直至退甲方渐失之。
螺子黛出自波斯国,每颗值十金,为各种规定形状的黛块,使用时蘸水即可,无需如回回青那般研磨,且数量稀少,故而价值连城。
“哦?”皇帝微微诧异,瞥了一眼二位太妃,便与帝太后一同笑了出来,道:“只怕八弟这是要借花献佛了。”
璹德太妃、璷贤太妃心下了然煍王用心,抿嘴一笑。
帝太后慈祥地道:“鍪儿想对二位太妃尽一尽孝心,何不直接上门赠礼?难不成,非得借着皇帝的手,这才隆重?”
煍王微微红了脸,不动声色地轻飘飘觑了我一眼,这才回禀道:“借皇兄之手送出去的心意这才金贵。臣弟若不声不响送了出去,只怕无人得知此物珍贵。如何显出孝心来呢。”
此番煍王礼品固然贵重,到底不衬二位太妃之衰老容颜,惹来齐齐拒绝,对帝太后婉拒道:“哀家二人身为老妪,已然年老色衰,不若将此物赐予御殿嫔御,这才合适。”
帝太后眼见着在座诸妃望着螺子黛的眼眸这般热切,便随了二位太妃的意,对皇帝笑道:“二位太妃已然年迈,如何禁得起这般美貌打扮,当真贻笑大方。皇帝不若将此物赠予御殿诸妃,以全了她们艳羡之心。”
纵然出身尊贵,墨美人依旧如乡下村妇一般,仿佛没见过世面,只一味死盯着螺子黛,眼眸已然迸发出闪亮期待的光泽,分外显眼。墨美人尚且如此,遑论其她嫔御。
皇帝自然瞥见了墨美人的眼神,轻笑了一句,说道:“既如此,八弟你这可倒是便宜了朕的嫔御。”
“一切皆有皇兄安排,再好不过。”煍王不动声色地陪笑道,丝毫不介意二位太妃是否得手此物。
皇帝瞧了我与折丽人一眼后,随口道:“既如此,便一分为三,赐予姝妃、婉贵嫔与折丽人。”
姝妃在列,我并不稀奇,固然皆为帝姬,到底属她所出最多。至于折丽人,她身怀隆恩,我亦不曾意外。然则此番赏赐如此价值连城,稀罕少有,只怕君恩难消。
素昭媛、温贵姬、依贵姬之流自然平和应对,毫无异样。
一舞得宠的素昭媛似乎在我得赐焦尾琴的那一日便得了皇帝的冷落,甚是冷清。如今纵使添居九嫔之一,到底身形细瘦,不复当日风流袅娜姿态。
唯有墨美人,在二位太妃借口离去之后,甚是嫉恨多言,在深紫色菊花宫装的衬托中,面色黯淡之下,语气显出几分深刻的醋酸酸,显示她本性未改,“如此看来,陛下宠爱婉贵嫔、折丽人之心非常人可比。这上等蔻丹与螺子黛千金难得,陛下随意之举便将其尽数赐予婉贵嫔、折丽人,可见二位妹妹在陛下心中地位超然。真真儿叫妾妃亦艳羡至极。”
自我晋封贵嫔后,逐日可见恩宠消退的墨美人眼见东项四女入宫,危机重重,纵然改头换面,行径谦和许多,到底出生尊贵、非池中物,品行犹带尊傲之气,目下无尘,甚是清高,分外独行,不与寻常嫔御来往。
我含笑摇扇,故作不知,任由风轮转动之下吹来一阵阵凉爽的清风,夹带着荷花的香气,笑语连连道:“难道陛下不疼惜墨美人?只看墨美人如今身姿卓越依旧,自然可以想见陛下待墨美人之心如初。妹妹至今历历在目当日陛下如何夸赞墨美人姿色幽魅,恍若紫蝶临世。”言毕,我莹莹看向皇帝。
皇帝轻轻抚掌而笑,对墨美人和声道:“婉贵嫔所言极是。若非华儿你心高气傲,不令后宫嫔御倾服,朕只怕早早立你为九嫔之一,这螺子黛亦有你的一份,岂会等到现在?”
此言一出,墨美人面色顿时绯红,含羞不已。
我旁观多时,心下早已明白以墨美人的家世容貌,居我之下不过一时之计,她总有一日会与我齐平,抑或凌驾我上。今时今日,她唯一的阻碍不过是她那副脾气而已。待到她拔去倨傲之气,便是她身居九嫔之时。
遭皇帝冷落多日的洛姬多日未见皇帝,今日一见之下,一袭玫瑰红娟纱金丝绣花百褶裙甚是光彩夺目,几欲夺去诸位嫔御的丰采。在琽妃的提携下,洛姬晋封和仪,风头大盛。
此时,按照计划,婺藕于阁外持螺钿紫檀五弦琵琶奏一曲《飞花点翠》,惹来众人瞩目。皇帝循声而去。
晚春时节,琵琶曲《飞花点翠》轻盈入耳,宛如眼前雪花在随风飞舞,大片雪色间饰有翠绿点点,春意盎然之下,勃勃生机毕现,尤为新叶枯荣,转眼成空,随遇而安。
“申贵姬的琵琶技艺尤甚从前,令人旁观钦佩。”一曲毕,皇帝称赞道。
我在旁适时告知,语气依依,“启奏陛下,方才妾妃曾遇御花园有白母鹿一胎诞下三子,吉祥如意。”
洛和仪亦不失时宜地恭贺道:“白鹿诞子,且一胎三头,显见上天垂怜陛下,特降此连连好运昭示。”
“洛和仪此言极是。”皇帝点点头,甚是欢喜。挽了婺藕的柔夷,率领一行人入内。
待到宴席结束,已是傍晚时分,斜色夕阳之下,金灿灿一片光芒,犹如金乌飞过,挥动翅膀之余,金色沙粒一颗颗于风中轻盈飞扬,洒出一片妩媚多姿的霞光,甚是醉人婉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