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髻之间以一对翡翠流彩飞凤簪、一对羊脂玉八宝芙蓉步摇、两对红宝石碎米朱砂花钿点缀,金火璀璨,紫砂漫燃,极为庆喜欢欣。
皇后可佩戴八尾凤钗,预示母仪天下;而长贵妃则屈居一等,可用七尾凤钗,预示凤座之下,独一无二。
于庄严肃穆的端扆殿祭告时,我跪于上首,面色肃肃,端重凝结。
依旧是端扆殿前,册之礼上,我听着皇后口中朗声道:“婉长贵妃林氏,得天所授,承兆内闱,望今后修德自持,和睦宫闱,勤谨奉上,绵延后嗣。”
我依旧低头三拜,依旧恭谨答允:“承教皇后,言念隆恩。”
与贵妃所用的一样,装载长贵妃金宝的小箱高九寸、长一尺、宽六寸五分;外头的大箱高一尺三寸、长一尺三寸五分、宽一尺,为杉木质,朱髹,绘鸾凤纹;箱架高二尺一寸、方一尺八寸,箱架为椴木质,雕鸾凤纹;钥匙箱,高七寸、长一尺、宽五寸五分,质饰如大小箱;包袱用销金云凤云缎面,褥垫套衣用云缎面,皆明黄色,线绦线穗亦如之。
银质镀金册亦共十页;金册页亦重十五两;每页亦用赤金一钱九分;银质镀金钱个重亦一两五钱;亦各用赤金九厘。
“长贵妃印”四个大字深深刻在我的手掌心,甚是沉重,重得我几乎支撑不住,几欲倒地。
眼角的余光中,在一旁观礼的人群中,折淑妃与权德妃的眼中不过几分欣赏罢了。余者眼中不外乎系憧憬与艳羡。无论如何,此刻的我成为诸妃眼中的焦点。我心下一时恍惚:想来,若昭惇怡长贵妃若还在世,只怕今日会是我与她一同晋为长贵妃的日子。
一段繁复冗杂的册礼之后,便是琉璃宫的盛宴。
今日,皇帝开了先例,自卜长贵妃之后,便是我这位婉长贵妃至尊无二。来日,只怕亦会有帝王册封嫔御为长贵妃,并加以封号。自大楚开国以来,长贵妃之位终于有人名正言顺地登临其位了!
缓步入内,衣裙姗姗,如鸣环佩,轻移莲步,婀娜多姿。短短几步的路程,我走出了最为尊贵的嫔御之姿。
“妾妃参见陛下、娘娘,陛下万安,娘娘金安。”我于站立着的诸妃面前,自台阶前,盈盈拜倒,语气吐兰。
“起来吧。”皇帝含笑着走过来,亲自扶我起身上台阶,入座龙椅之西的金座,雕琢凤舞九天,浩气回肠,金光四射,巧妙绝伦,只比皇后的凤座小了一等。落座后,双目对视之下,他的眼睛含情脉脉,几欲令我沉迷其中。
待我对他微微一笑,巧柔温软,随即转头,对下首诸妃吩咐道:“大家都入座吧。”
众人如此方重新入座。此时,有人注意到,伊泽良人并未现身,困惑一句。
皇后随口解释了一句,“伊泽良人身子抱恙,已然与本宫告了假。”
每每入了寒冬,伊泽良人素来身虚体弱,此事众人皆知。
据承文探听得知:自入御殿以来,每岁寒冬时节,伊泽良人便体质虚弱,时常头痛口渴,肢体酸软,胸肋胀满。有时攻冲作痛,烦躁少寐,气道阻滞,停饮火盛;以致腹痛未减,夜不得寐,故而常服犀角上清丸、清肺抑火化痰丸、和肝理脾丸、疏风止嗽丸、殊砂安神丸等。最常用的一剂为灯心、竹叶、薄荷、菊花、芦根各五钱,三仙饮一份。
“如今,正一品长贵妃之位,终于有人理所应当地端居其上,可谓一大圆满。”皇后笑着对皇帝说道。
“是啊。多年来,到底咱们大楚朝的第一位长贵妃出自朕的旨意。”皇帝满意地看着我,笑意如三月春风,甚是凉爽怡人。
“这还得多谢陛下关怀。若非陛下,妾妃如何有登临长贵妃之位的机会?说到底,妾妃如今的尊荣位分皆出自陛下之口。”我颔首盈盈,语气绵绵,听来甚是清脆悦耳。
“娥皇如此,如何当不得大楚朝第一位长贵妃之位?”皇帝笑意甚浓。
“妾妃祝陛下、婉长贵妃恩爱永久,绵延不绝。”诸妃在下首,起身,举起酒盏,对上头庆贺道。
皇帝亦与皇后、我一同举起酒盏,回敬诸妃。
慧妃开口,笑语连珠,“眼见陛下与婉长贵妃这般亲密,当真叫咱们姐妹好生羡慕。”
折淑妃与权德妃一前一后,庆贺我晋封长贵妃之喜。
“妾妃祝愿娘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折淑妃举起酒盏,甚是欢喜地对我恭贺。
权德妃亦满脸笑意,如一朵白色荷花,绽放水面,花瓣一片片漂浮在水面之上,愈加显出身姿的轻盈婀娜来,举杯道:“妾妃亦如此祝愿。”
我面带笑意,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已是月上柳梢头之时。琉璃宫宴罢,诸妃回宫歇息,皇帝自然下榻长乐宫。
如此不过尔尔。
今日,云容特地深夜前来,问我借用五色镶琉璃掐丝牡丹点翠绿宝石鎏金白玉碎米珠流苏步摇,只怕此事非同小可。
我心下隐隐觉得:只怕云容今日所为,定然关乎一则御殿之中的大秘密。若非如此,她绝不会如此郑重其事地前来叨扰。再者,依着素日看来,她自始至终皆系秉着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原则,只怕今日这物件无论如何,我都得借给她了。不然,只怕我尚不得知此事与何人有关。不对!当日正为我的容貌与湘贵妃有关,这才得了她几分提点。今日之事,难不成依旧与湘贵妃有关?若果真如此,只怕此物我非得出借不可了。
想了想,缓了缓心绪,我随即旁若无人地答应道:“故姑且先稍等片刻。”一壁吩咐倚华将那对步摇取出来。
倚华一时听愣住了,迟疑起来。
我正与云容絮絮闲话,只见背后毫无动静,随即转头看去,只见倚华。愣在那里,不觉叫起来,“倚华,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将那对步摇取出来啊?”
倚华这才听明白,赶忙去了。不一会儿随机出来,行礼道:“回禀娘娘,若奴婢未记错,只怕此等物件娘娘当日吩咐凌合收入库房中了。若娘娘这就要,只怕一时半会儿还得找凌合翻出账册,好好看看放在哪儿了。若一味盲目地找寻,只怕到了明日也找不到。”
我这才想起当日为着此物乃册封礼所用,格外贵重——还是皇帝特地从库房中找出来并吩咐秦敛亲自送过来——便在册封礼之后,趁着晚间卸妆的功夫,吩咐凌合将它收拾入库,妥善保存。
我对云容微微一笑,夹带着几分尴尬,“本宫一时忘了这档子事,还得请姑姑多等一会儿。”
云容嘴角一抹如烟的微笑,“无妨。娘娘身为长贵妃,自然贵人事忙。”
倚华见状,行一礼,随即出去找凌合了。
我继续与云容闲话,“敢问姑姑一句,今日为何会想要借用这等宝物?此等步摇固然手艺绝伦,到底与新近的珠宝不可相提比论。再者,姑姑绝非如此人物,会在不相关的人、事、物上耗费精力,如何今日特特来此就为了借用这对步摇?”眼中的疑惑与好奇我不曾遮掩半分。
云容早早料到我会有此一问,面容之上毫无意外,只一味地笑起来,平和地虚与委蛇道:“奴婢早些年入宫之后,听彼时管教的姑姑一时闲话说起当日这对五色镶琉璃掐丝牡丹点翠绿宝石鎏金白玉碎米珠流苏步摇何等颜色,如何价值连城。纵使湘贵妃一见之下亦喜欢得紧,纵使多次讨要,平帝尚且不曾下赐。如今,听闻娘娘得此宝物,奴婢自感好奇,便起了这般念头,意欲借来观摩一二,也好学习前朝的功夫,来日好发扬光大。娘娘您亦心知肚明,今时今日御殿之内所有的珠钗簪环固然耗费千金,论起工艺手艺,与前朝相比,终究逊色不少。不外乎用纯金、红宝石、蓝宝石等材料以掐丝、点翠的手艺造出,可谓千篇一律,难有新意。”
云容所言不假:固然大楚近些年国富民强,万邦来朝,各式各样的宝物尽数落入御殿之中——远的不说,只说献火玉、辟寒金、天寿国绣帐便可知一二——然则无论嫔御所用的首饰、手镯、步摇、金钗、玉簪等等,一眼望去,所用工艺,直教人不由得想起‘异曲同工’四字。可见今时今日司宝房的手艺已然到了穷途末路之地,再无新意。
而这对五色镶琉璃掐丝牡丹点翠绿宝石鎏金白玉碎米珠流苏步摇的材料用具虽非至尊之物,到底其手艺乃百年难得一遇,至今无人能够做出超越其上的极品。若非皇帝当日偶然见过,一时难忘,只怕连我亦无如此福分得见此物一角。再者,皇帝出身御殿之内,见过的宝物自然数不胜数。然则正为此故,依旧能叫他多年来念念不忘,可见如此手艺天地之下再无人能出其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