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眼,这一声,让谢嘉语的心跳漏了一拍不说,背后也升起了一身的冷汗。
她跟卫湘互相看了看,谢嘉语摁住了卫湘,想要一个人冲出去。结果就在此时,离她们比较近的一棵树上突然蹿下来一个黑衣人,直接朝着裴之成的方向飘了过去。
谢嘉语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有人轻功如此的登峰造极。
这名黑衣人显然跟刚刚那个是一伙的,身形打扮非常的相似,招招想要裴之成的命。然而,却没能成功靠近裴之成一步,被仆从拦了下来。
谢嘉语原来关注着黑衣人和仆从的打斗,然而,看着看着便又没了兴致。黑衣人轻功虽好,但手上功夫太弱了,明显处于下风。倒还不如刚刚那个黑衣人。
谢嘉语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裴之成。
那人就像是一棵树一般,站得笔挺。就连刚刚黑衣人出其不备的去攻击他时,他似乎都没有挪动半步。就那么冷冷的看着黑衣人,丝毫没有退缩。
天色渐黯,一身黑衣的裴之成像是跟大地融为一体一般。
很快,第二个黑衣人也咬舌自尽了。
“主子,身上没有任何的标志。”东海搜身之后说道。
裴之成像是早就料到一般,不疾不徐的说道:“佛门是清净之地,找人处理干净了。”声音里,既没有对杀他之人的愤恨,也没有对死去的两个人的同情。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如何一般。
“是。”东海道。
说着,两个人便往树林外面走去。
“奴才已经查过了,葛尚书来到寺中之后,除了跟方丈大师探讨佛经之外,还跟慧能大师下过一盘棋,其余时间皆独自一人……”
东海正想要继续往后面说,裴之成突然伸出手来,制止他继续讲下去。停下脚步,侧身看向了一个方向。
谢嘉语吓得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心脏仿佛要跳出来了,头赶紧缩到了石头后面。也不知道,刚刚裴之成有没有看到她。天色如此暗,应该没看到吧?
就在这时,裴之成像是没发现什么似的,转头,继续往前面走去。
等他们主仆二人彻底消失不见了,一行人才瘫软在地上互相看了看。看着彼此狼狈的模样,想到不远处的两具尸体,大家默默地站起来,赶紧离开了这个树林。
只是,他们没发现的是,等她们离开之后,身后的树林里却走出来两个人。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裴之成和东海。
谢嘉语是谁裴之成自然是知道的,毕竟两个人见过几次面了。而且,今天早上刚刚见过。他着实没想到,今天早上还被吓得不轻的谢嘉语,此时却又有心思出来闲逛了。
可见,心态挺好。
“去查一查另一位小姐是谁。”裴之成道。
“是。”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声音说道。
等到终于看到自己所住的院落时,四个人才感觉终于逃过了一劫。
卫湘觉得此事有些重要,而自己的衣服有些凌乱,不太好解释,就跟着谢嘉语回了她的房间。
喝了几口夏桑端过来的热茶,谢嘉语的心稳了稳,看着卫湘,认真的说道:“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任何人为好。”
卫湘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吓得不轻,声音有些颤抖的道:“没想到裴大人如此可怕。”
谢嘉语蹙了蹙眉。虽然裴之成两次袖手旁观弃她于不顾,但,就事论事,她觉得这事儿不能怪裴之成。
“你不觉得杀他的黑衣人比较丧心病狂吗?”
卫湘喝了一口热茶,怔愣了一下,道:“好像说得有理。裴大人可怕,黑衣人更可怕。”
谢嘉语点点头,惊魂未定的道:“黑衣人来杀裴大人,却被裴大人的仆从压制住,而最终也是黑衣人自杀,不是裴大人杀的。”
卫湘刚刚已经被吓傻了,只觉得活着的裴之成比较可怕,而死的人比较可怜。这会儿听谢嘉语一分析,也理清楚了思路,道:“好像的确如此啊,可我为什么觉得裴大人那么可怕呢,好奇怪。”
卫湘身边的小丫鬟秀菊有些后怕的道:“可能是裴大人的眼神太可怕了吧,被他一看,奴婢觉得马上就要死了。”
谢嘉语想到裴之成最后的那个眼神,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心道,的确很可怕啊。
春桃却道:“奴婢觉得最可怕的是树上那个人,离咱们那么近,也不知道发现了咱们没有。”
卫湘听后,提出来自己的疑惑:“既然两个黑衣人是一伙的,怎么没有一起出来对付裴大人呢?好奇怪啊。”
谢嘉语想到今日所见的两个黑衣人,第一个人明显武功要高一些,而第二个人明显武功不高但轻功很高的样子。是啊,为什么第二个人没有出手呢?
突然,谢嘉语想到了一点,看着卫湘,说出来自己的猜测:“或许……第二人并没有打算出手,只想偷偷跟踪,因为咱们的误打误撞被裴大人发现了……”
卫湘想着春桃和谢嘉语的话,仔细想了想当时的事情,突然,转头看着谢嘉语,两个人同时开口道:“还好被裴大人发现了!”
卫湘脸上露出来一丝笑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后怕的道:“那个人估计根本就没想着动手。他肯定早就发现咱们了,若是他没被裴大人发现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对咱们下手呢。这样一想,裴大人似乎还做了一件好事儿。”
谢嘉语点点头,道:“也算是误打误撞吧。总归,那些人也是冲着他去的。”
卫湘道:“的确。只是,不管怎么说,裴大人真的太可怕了。以后若是再遇到他,我肯定要绕道而行。真是没想到,表面上看起来如松柏一般的裴大人,有时候却如此的让人心生畏惧。怪不得我祖母常常说他不简单,让我离他远一些。”
谢嘉语疑惑的看了卫湘一眼,似乎不太明白她话中之意。
卫湘抿抿唇,脸色有些不自在,小声的道:“裴大人位高权重,长得又好,还没有娶妻,京城很多女子都喜欢他。我祖母怕我也如其他女子一般爱慕于他,所以就提醒了我一句。”
谢嘉语听后,想到惠和表姐的性子,了然的点了点头。裴大人如今在朝堂上炙手可热,跟惠和表姐低调做人的性子相违背。而且,卫湘性子单纯,恐怕惠和表姐不希望她嫁给如此复杂的一个人。
“你祖母也是为了你着想。”谢嘉语感慨道。
卫湘笑着道:“我自是知道的。若是从前还不太明白,今日算是彻底的明白过来了。裴大人那样的人,别说嫁给他了,如今他若是靠近我,也能吓晕我。”
谢嘉语听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接下来,小丫鬟给卫湘整理了一下衣裳。
整理完之后,卫湘道:“这事儿我想了想,谁也不说了,但是祖母那边一定要说一下。嘉语,你觉得呢?”
谢嘉语想了想,点点头道:“甚好。”这样一来,也不用担心,万一她们真的被裴之成发现了,会对她们打击报复。
等卫湘离开之后,一个黑影离开了谢嘉语的屋顶。
裴之成捏着手中的白玉酒杯,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道:“她真的这般想?”
鹤松恭敬的道:“是。谢小姐的确觉得此事不怪主子……而且两位小姐除了告知惠和长公主,不打算跟任何人提起来这件事情。”
裴之成一口饮尽杯中的酒,道:“还算有点脑子。”也不用他再去多费口舌了。
虽然下午睡了很久,但是经过傍晚的事情,谢嘉语觉得整个人都浑身疲惫。
吃完饭之后,又喝了一碗药,便早早的睡下了。
然而,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一会儿梦见慧能和尚说她是妖女,要烧死她。一会儿又梦见裴之成拿着刀一步步的靠近她。最后却被陈氏的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吓醒了。
醒过来的时候,天色蒙蒙亮。
昨晚是夏桑守夜,她刚刚坐起来,夏桑就醒过来了。看着谢嘉语满脸的泪痕,坐在床边,轻轻拍着谢嘉语,道:“小姐不怕,不怕,奴婢在身边保护您。”
谢嘉语感受到夏桑身上的温暖,紧紧地抱住了她。埋在她的肩头,狠狠的哭了一场。
春桃睡在了外间,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赶紧走了进来。
见状,快速的打了一盆热水过来。
谢嘉语哭了一场之后,心情好多了,内心也坚定了许多。
“起床吧,估摸着表姐也快起来了。”谢嘉语沙哑着嗓音道。
春桃赶紧用热毛巾给谢嘉语敷了敷眼睛,随后才伺候她洗漱穿衣。
等一切都收拾好了,听到仆人过来说惠和长公主已经起床了。谢嘉语带着春桃和夏桑过去了。
今日十五,来皇明寺上香的人非常多。不过,谢嘉语一行人却不跟普通人在一处。
见过住持之后,惠和长公主留下来继续和大师探讨佛法,谢嘉语则是走出来逛了逛。四十年过去了,皇明寺也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看着更加金光闪闪的佛像,谢嘉语忍不住跪了下来。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了自己的愿望。
睁开眼睛起身之后,谢嘉语转过身,发现一个熟悉的人走了进来。
谢嘉语好奇的看了看满脸温和的慧能大师,双手合十,道:“慧能大师好。”
慧能大师笑着回了礼,道:“女施主今日身体可还好?”
谢嘉语道:“多谢慧能大师,昨日吃了您开的药,身体已无大碍。”
慧能大师低头默念:“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说完之后,抬起头来,迎着谢嘉语探究的目光,道:“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女施主不再是从前的女施主,贫僧也不再是原来的那个贫僧。对女施主而言,想必有些事情,记住不如遗忘。”
说完,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些,眼睛仿若无波无澜的看着谢嘉语。
谢嘉语的脑海中突然就蹦出来昨晚的那个梦境。当年,她昏迷了五年之后,那个说她是妖女的人正是刘天师。或许是因为跟她母亲有仇,又或许是跟她父亲有仇,刘天师曾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过这个言论。
幸而被先皇训斥了,才没有人再敢在众人面前提及。然而,这件事情却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在民间渐渐流传起来。
是以,她最后不得不假死,这其中多半都是刘天师的“功劳”。
如今,刘天师的孙辈又如此对她说。这话岂不是在说,我知道你的底细,你也知道我的底细,你不要对外说我的身份,我也不对人说你的身份。
惠和长公主没有跟外人说过慧能的身份,谢嘉语也从未想过告诉任何人。若不是慧能特意前来说,谢嘉语并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打算。
这样特意来说,既有可能是对她不放心,还有可能是试探她的身份,亦或者是……威胁她?
“大师这是何意,小女子听不懂。”谢嘉语笑着道。
慧能大师看着谢嘉语的眼睛,微微一笑,道:“阿弥陀佛,是贫僧多言了。只是小姐长得太像一位意外亡故的故人了,许是贫僧看错了。”
看着慧能大师离开的背影,谢嘉语的双手渐渐地握成了拳。
春桃有些担忧的扯了扯谢嘉语的袖子,道:“小姐……”
谢嘉语道:“无碍。”难不成,说她是妖女她就是妖女吗?说让她意外亡故她就会意外亡故吗?真当她还是个死人不成!
至此,谢嘉语也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惠和长公主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谢嘉语跟惠和长公主身边的嬷嬷说了一声之后,便带着春桃和夏桑回去了。
不知是皇明寺太小,还是她最近跟裴之成太有缘分,谢嘉语在转角处再次看到了裴之成。
不期然的,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看着裴之成漠然的而又冰冷的目光,电光火石之间,谢嘉语想到了刚刚慧能大师对她隐隐的威胁言论。难不成,裴之成昨天发现了她,也是特意等在这里想要威胁她一番?
想到这里,谢嘉语抿了抿唇,眼神更加坚定了一些。
没曾想,擦身而过之际,裴之成收回了看着谢嘉语的目光,带着东海继续往前走去。似是从来都不认识谢嘉语一般。
谢嘉语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想到此人昨天救了她一命,她不仅没有报恩,还对他如此冷漠,微微有些愧疚。
等到裴之成跟她错开了几步,谢嘉语看着裴之成的背影,突然说道:“裴大人,且等一等。”
裴之成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谢嘉语一眼,静静的等着她的下文。
谢嘉语把心中所思的之事在脑海中过滤了一下,稳了稳心神,道:“我有事想跟你说。”
裴之成听了这话,微微蹙了蹙眉。随后,眉毛舒展开,玩味儿的眼神看向了谢嘉语。
谢嘉语看了眼站在一旁的东海,然后对裴之成道:“可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