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恍惚而有迷离,似梦却真实。
好想是这样的回来,只有她和他和黄昏的余晖,再没有旁人。
那人愣了愣,随即一笑:“好久不见,姚药。”
这声音,这笑,是期盼了许久的,现下听到的了,这样的场景又仿若梦一般。她想,既然是在梦里,那就要任性一些。
她撅着嘴:“怎么回来的这般晚?”
“可是想我了?”
她想,既然是在梦里,就要诚实一些。
于是她点点头:“苏犰安,我很想你。”
他笑意更深:“有多想呢?”
她好好的想了一番,没有想到合适的说辞来表达自己,索性甜笑着:“很想你很想你。”
“这样啊……”他将她散乱在额前的碎发捋齐,“那你为何不随我同去烟国呢?”
她想,在梦里,就要真心袒露啊。
她的脸上浮现出悲伤,眼眶还微微湿润,撅着嘴:“因为,我怕……会打搅你啊。你每天每天都很忙,我只会写字,只会下棋。字写的还不好看,棋下的还不好……总之,我若是去了,也定是会麻烦你的。”
“麻烦些又何妨?”
“不行,麻烦了,你就会讨厌我的,你会把麻烦给处理掉的……会把麻烦扔掉的。然后就找……”
“找什么?”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找……”白连那样子懂事的孩子。
尽管她以为是在梦中,也不敢和太子爷说起白连。
他这样的与她亲近有这样的好,她还是莫名的不愿意也不敢提及她。
“姚药,你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想?”太子爷又觉得好笑有觉得琢磨不透的看着她。
今天的她身上没有丝毫酒味却是醉了,眼神迷茫,说着胡话。
但这些胡话,听上去,有些倒是满如他意的。
她眼里满是来自一个小女孩的带着些许可爱些许幼稚的悲伤,虽然幼稚,却是真的让人觉得是发自内心的难过。
她说的很慢:“我什么都不会,你现在对我好,说不定马上就不对我好了。就真的是把我关起来了当了。一个俘虏而已,太子爷,你是不是关起来最方便了。每天就给两个小脏搜馒头就好了……不要让俘虏饿死了就好了……哇哇哇,这就是我以后的下场啊。我不应该巴结你的,巴结你的下场就是总有一天会被你抛弃掉,呜呜呜呜呜”
说着说着,她就抱着他的大手哭了起来,还时不时的的用他的袖子抹泪。
哭的幼稚,却是无比的难过。
被她抱着的太子爷哭笑不得,只得拍着她的背:“没事的,没事的,我不会抛弃你的……”
大手安慰的温柔的拍着他的背,她也慢慢的从大声抽泣变成了小声抽泣。
但。
这个大手啊,拍着拍着就拍到了她后背受伤的那一块。
她停止了哭泣,疼的直在一瞬间失控的叫了一声。
他抱歉的停住了拍拍宝宝后背的大手。
她也顿时清醒,原来,这不是梦。
于是,两两尴尬而立良久。
最后,还是太子爷问:“伤口破开了么?”
“不知道,应该没吧。”
“要看看么?”
“我自己不能看的啊。”
“那我……那让望竹来看看吧。”
说罢,他便退出了屋子,叫了望竹进来。
既然是望竹进来了,那便不是仅仅的查看伤口了,更是顺带上药,更是顺带穿衣梳妆了。
所以,一等便就是许久。
但太子爷没有说什么,等在外头,时不时的嘴角还上扬两下。
等再次打开门的时候,已然是一个穿着素色长袍的姚药了。
望竹:“殿下,主子的伤口没有开。”
太子爷安心的应了一声。
望竹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这时,正是柔和的黄昏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太子爷的轮廓温暖明亮,和梦里的一样。
只有两人,也唯有两人。
静谧,美好。
良久,他问:“饿了么?”
“嗯。”她点点头,晕倒的时候是上午,先下都已经是黄昏了,还真的是觉得有些饿了呢,眼前的太子爷正关切着,也在像从前一样等着她问他。
问他。
问他:“要一起用么?”
他笑:“好。”
如旧,还是原来的太子爷,还是他和她。
大人依旧的关心小孩,小孩依旧可以对大人耍小聪明。
她突然觉得自己小气,觉得自己还有些恶毒。
这个大人,总是喜欢关心小孩。
她是小孩,白连也是小孩儿啊。
白连刚刚失去了父亲,而且那么好,那么可爱那么真诚,她怎么可以对他……
而且,而且白玉大将军还是太子爷的师父。
而且,他们原先感情就很好。
太子爷关心白连这个小孩儿,是应该的。
反倒关心她,是不对的。
因为,她才是别人家的孩子啊。
因为被他多疼了,就妄想他只疼她一个人。他只是去疼了一个应该疼的人,她都觉得不开心,觉得悲伤。
姚药,你在想些什么?
姚药,你个别人家的孩子又在想些什么呢?
所以,和太子爷的关系,又是什么呢?
又算什么呢?
俘虏?嗯,是的。
男宠?不,不是的。
他待她很好,关心,保护,甚至还能觉得很喜欢她,就像阿爸阿妈老伯那样子慈爱的喜欢。
可,她不是他的男宠啊。
可,她是一个俘虏啊。
太子爷常说不知道她小脑瓜子里想的是什么,可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的是什么。
她对他,是什么?
他对她,算什么?
她不明白他,她也不明白自己……
太子爷用筷子敲着她的头:“在想什么呢,吃饭。”
“哦。”
“在想什么?”他问,又顺道给她夹了只虾。
“没有。”
“你吃的不多,菜不合胃口么?”
“不是。”
“伤口疼?”
也不知是从何时起,他开始关心她,她还是依赖这样的关心并且吃饱了没事干的经常无视关心。
喜欢他关心,却又想的很多,却又顾虑很多。
矛盾,太矛盾了。
莫名的,她道:“连哥哥说不喜欢一个人吃饭,殿下,不去陪他么?”
太子爷突然放下筷子,认认真真的看着她,良久,他笑了笑:“不必,秋意去陪了。”
萧秋意:想不到吧,哈哈哈哈哈哈。
“哦。”
就这样,两人开始了默默的吃饭,再没有说什么。
待吃完了,几个侍女进来收拾好了又出去,房间里又是一片安静。
太子爷翻着她这段时间练的字,他抬首,她正在他对面端端正正的坐着,安静如鸡。
他张了张口,她以为他是对着她越写越烂的字加已恶毒的批评。
可他。
道。
“所以你是因为小白的事情先前难过的么?”
是的。
可是她难为情也愧疚,此刻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低着头,脸红了一大片。
难过,本不应该难过的事情。
她点头,算是认了。
他却笑了,看着她这个样子,又想继续追问她,是为何难过,难过什么。
但。
他想到。
不行,这还是个孩子啊。
于是,他只是笑,对着她说两个人的关系,对着她解释有多危险,最后又像是骗又像是安慰的说:“你瞧,今日刺客都进他房间了。”
她点头。
关于白连,现在只是友好和愧疚。
他突然又道:“你瞧,你还受伤了。”
眼神关切。
他伸手,她以为他是要拿手边的茶杯。
可他却是抓住了她的小手:“你瞧,这里也受伤了。”
可能,伤受的多了,皮就会变得厚了吧,皮变得厚了,就会好的叫了。
只是半个月的时间,原先见骨的伤口,已经愈合,已经不需要纱布了。
可看着,也还是触目惊心,仿佛那一日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的狠戾的眼神,还历历在目。
他轻轻的抚上那道触目惊心,没有丝毫的同感,很轻很轻。
和他相识,差不多也该有小半年的时间了,除了几次必要的他见到了她的裸身,其余的,两个人最亲密的动作,莫过于手与手的接触了。
从前大手与小手的接触,她慢慢接受不反抗,因为他喜欢男的。
现在大手与小手的接触,她不反抗,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他而已。
“其实,这不是今日受的伤。”
莫名的,她就这样说了,胡乱的说了。
“嗯,我知道,”来自一个钢铁直男的觉醒,“那日,我便知道了,也没忘了。只是,现在才真的来看过,”他又看了看伤口,“抱歉。”
这一句抱歉,说的很轻,像一阵久违的春日的风。说的认真,也说的让她安心,也,让她这几日矛盾而又迷茫的感觉消散了不少。
姚药,十五岁,还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儿。
她点点头,没有说话。
“受伤的时候旁边有人么?”
“没有,也,来不及喊人的。”
后来,她回想起那日的那个男孩儿,仔细的想,那个男孩儿是铁了心的要下手的。
不管她何时喊,怎么逃,最后这一下,都是躲不过的。
他很快,非常快,而且,他先前的那些假比试,都只是为了让她放下戒心,然后迎来最后一下的突袭。
所以,只要她是姚药,她都会和他比试放下戒心。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她都是躲不过的。
根本,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