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所有宫人尽退,陈渡是奉命入内的,一众太医们全都跪在外间太后面前受训。
陈渡进去时,听太后打算广发英雄帖,召天下名医入京。
御榻已乱得不成样子,萧桓脸色苍白痛苦蜷缩成一团,他的手狠狠抓着手臂,手指深深嵌入皮肉,他死死咬着牙,阵阵痛吟自胸膛内发出来。
“陛下!”陈渡快步上前将人捞起来。
萧桓痛得已没多少力气,连手也抬不起来。
陈渡低声道:“臣得罪了。”
话落,他干净利落抬手,重重一掌劈在萧桓颈后。
萧桓一头栽进了陈渡怀里。
陈渡的眼眶微红,喃喃道:“您不该在这里的。”
“陈渡!”太后厉声出现在身后,“你好大的胆子!”
跟着太后进来的一众太医全都怵了怵,陛下剧痛难忍,药石无医,谁不知道把人敲晕是最简单的法子。可陛下天潢贵胄,他们是一个也不敢做这事。
这陈大人倒是胆子大!
陈渡小心将萧桓扶正躺在御榻上,转身从容跪下道:“请太后娘娘降罪。”
外头悉数换成了陈渡带来的人,再看到刚才这一幕,联想到面前这人一系列有条不紊的行动,太后的脸色渐渐冷了。
她挥手示意太医们都出去,这才一步步走到陈渡面前,又看了眼御榻上的人,颤声问:“你知道陛下怎么了?”
陈渡俯身道:“臣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
太后盯住他,又问:“是陛下的命令?”
陈渡仍是道:“臣真的不知道。”
……
陆十念和啾啾从偏殿出来时,太后也被劝回去了,就见陈渡亲自守在正殿外。
她迟疑了下便走了过去。
侍卫直接把她拦住了。
她挺了挺脊背道:“不认得我?”
侍卫面露难色,回头朝正殿门口看了眼,见陈渡朝这里走来,侍卫松了口气。
陈渡的态度随和,道:“殿下还不回去吗?”
陆十念径直往里走,一面道:“我想去看父皇。”
陈渡倒是没拦着,跟上来,道:“陛下睡了。”
刚还叫得鬼哭狼嚎,这就睡了?
陆十念不动声色道:“他们说父皇是旧伤复发,我看着不太像,啊!”她扭头拉住陈渡的衣袖道,“我想起来了,和沈氏在未央宫的事一样诡异,父皇不会是和沈氏一样被饿鬼上身了吧?”
陈渡道:“……”
陆十念又道:“要不要明日也请个法师来?”
陈渡:“!!”
陈渡咳了声,道:“这就……实在不必了,太医令说他有法子医好陛下的病。”
“是吗?”陆十念一脚跨进了正殿也没见陈渡拦着,更不见太医令,她有些疑惑,便径直走了进去。
不似先前强忍住痛苦的样子,此刻的萧桓换了衣裳,平静躺在御榻上。
看着很是平和,有种去的很安详的样子。
陆十念拧了拧眉,内心很是不爽。
陈渡说得小声,仿佛是怕吵醒御榻上的人:“陛下知晓殿下陪着,定是高兴。”他顿了下,似是强行补充道,“殿下孝心感天,陛下会尽快好起来的。臣就在外头,殿下有事就吩咐。”
他说着转身要走。
身后之人却突然道:“父皇生病,没叫嫔妃照看,却叫来了陈大人,陈大人你……”
陈渡蓦地收住了脚步,神经有些紧绷。
却听小公主直言道:“陈大人不会是断袖吧?”
“噗——咳咳——”
陈渡直接呛了声,睁大眼睛回头看着小公主。
那一个却完全没看他,径直上前在床边坐了。
陈渡只好给自己强行想了个理由:孩子而已。
……
太医令进北苑时,祝絮阳正喝完药。
他连嘴巴也来不及擦就霍地站起来问:“不是说今晚不去冷宫了吗?承乾宫的事了了?”
太医令翻身关了门,上前道:“请世子随我去承乾宫。”
祝絮阳皱眉:“我去做什么?”
太医令脸色苍白道:“陛下的病症奇怪,我等一众人的性命全都被捆绑在一处,倘若治不好陛下,我等怕是性命不保!世子乃药王谷谷主,还请您出手!”
冬宝睁大了眼睛,脱口道:“您把我家公子的身份都说了?”
“那自是没有,自是没有。”太医令连连摇头道,“我只同太后娘娘说……说世子从小吃药长大,倘若用世子之血当药引,就能医好陛下。自然,世子的血要十分新鲜,最好能直接去陛下床前。”
冬宝的下巴都快掉了。
祝絮阳冷笑道:“师兄倒是会卖我。”
太医令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咬牙道:“您……您可没少坑我,只要您助我过了这关,冷宫自然还是要去的!”
冬宝张大了嘴巴,这可真是三十年河西三十河东了,如今倒是换太医令来要挟他们了!
祝絮阳看着倒是没有真的生气,放下药盏就起了身,道:“那便走一趟吧。”
“公子!”冬宝吓得拉住他。
祝絮阳笑了笑道:“我只是去当个药引,若真治不好太后娘娘也怪罪不到我头上。”不过,他倒是很想知道萧桓到底怎么回事。
太医令松了口气,药王谷谷主擅长疑难杂症,找上世子是他最后的筹码了!
押上身家性命他也得赌一赌。
……
陆十念百无聊赖坐在御榻前,一双眼睛直直盯住御榻上的人看,不知道的人大约真的以为这是一个十分担心老父亲的女儿会做出来的事。
陆十念突然就觉得十分可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进来做什么。
哦,她大约是想看看萧桓痛苦不堪的模样,所以眼前这副安宁太平的情形弄得她兴致恹恹。
陆十念叹了口气打算起身离开,却听床上之人突然叫了声“时年”。
她蓦地站住了步子,诧异回头。
又来?
醒着也没见他叫她“十念”,这一闭眼睛叫得倒是顺溜得很嘛。
萧桓又叫了一声,带着痛苦与挣扎。
陆十念见他狠狠拧眉,陆十念一下子就来了兴致,她忙转身重新来到他床前,他紧紧咬着牙关,似是强忍着痛苦,脖颈处的青筋赫然清晰,看得人有些触目惊心。
他忽地冷冷道了声:“安阳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