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桓终于没有拒绝。
陆十念松了口气,小心揭开他的衣裳,她们随身携带的只有止血的金疮药,血是止住了,大约又因为走动的缘故,伤口结痂得并不好。
纵横交错,看着触目惊心,这令陆十念心里十分内疚。
“忍着点。”她将药膏沾在指尖,轻轻拨开他脖子后的头发,从上往下一点点轻涂上去。
他身上很是干净,连一颗痣也没有,光洁坚实,要是没有这些伤口,应是十分赏心悦目。
陆十念蓦然一怔,为自己竟然这样毫无羞耻地欣赏男子躯体感到骇然。
好几次,他的呼吸紧了紧,却没有吭声。
等她上完药,那一个竟然睡着了。
陆十念悄悄盖上药膏盖子,想要下床时,她愣了下,有些鬼使神差又回来,俯身靠近,想要看一看她的这个救命恩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没想到她刚刚弯腰靠近他,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陆十念整个人呆住了,有种被捉奸当场的羞耻感……
等反应过来,她慌慌张张要逃。
萧桓一把扼住了她的手腕,突如其来的力道,令陆十念惯性往后倒去。
萧桓趁势翻身摁住了她,牵动了背上的伤,他的长眉紧拧,却是凝视着她道:“看见我的脸是什么后果,我记得我同你说过。”
陆十念的眼珠子疯狂乱转,就是不敢落在他的脸上:“呵呵,可我……我是男人啊。”
“男人?”他轻嗤,“当我没瞧见姑娘那日湿身的样子?”
陆十念:“!!!”
想骂人。
所以这人早就知道她是个女的了?
陆十念几乎是本能收回目光。
面前的男人低头看着她,五官明秀,丰神俊朗,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那倒是不亏。
这个念头从心底升起时,陆十念整个人僵了僵,下一刻她几乎本能想推开身侧的人。
他明显用了力不让她逃。
她蓦地扯了力道,急急道:“那个你……你别用力,当心身上的伤。”
萧桓蹙眉。
什么时候了她还在担心这个?
他沉声道:“不要扯开话题。”
“我没有……”陆十念咬着唇道,“如果你非要坚持,那我……我也是可以的。”
萧桓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撑大了眼睛问:“什么可以的?”
陆十念指了指一侧的帷帽,道:“你家乡的风俗。”
萧桓更是不可置信:“你不是心有所属吗?”
陆十念错愕道:“谁说的?”
萧桓不客气地道:“恩恩说的。”
陆十念一愣,想着恩恩应该是不想暴露她们的身份,所以为了混淆视听才说她有心上人,于是道:“她胡扯的吧。”
“所以你不是为了心上人去幽州?”
“自然不是。”陆十念道,“是替人去的。”至于靖南王府的事就不好同外人说了,毕竟抗旨可是杀头的大罪!
想到此,她愣了下,忙推开人坐起来:“不行不行,恐怕不行!”
萧桓猝不及防被推开,后背直接撞上墙壁,痛得他整个几乎痉挛。
陆十念脸色大变,忙扶他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萧桓咬牙道:“既是没有心上人,为何不行?”
陆十念离开梁州时就做好了让八姐姐与心上人双宿双飞,大不了她替靖南王府嫁给燕王的准备。
于是,她只好道:“我说不好得……得嫁给燕王。”
萧桓瞬间清醒了几分:“燕王?那个燕王?”
陆十念无奈道:“天下还有哪个燕王?”
萧桓睨住她:“你为何会要嫁给燕王?”
“我……”陆十念顿了下,只好道,“安阳郡主只怕不同意这门婚事,所以我作为她……她的侍女得代替她嫁给燕王。”
萧桓:“……”还演上了是吧?
有带着侍女的侍女吗,陆嫤?
萧桓冷笑道:“嫁给燕王不好吗?你……家郡主竟还敢说自己有心上人!”
这话陆十念就不同意了,她咬牙道:“那燕王已经娶妻了呢!说的好听是平妻,可他也已经娶了!”
长孙云佩么……
萧桓的脸色沉了,那是皇后塞进他屋的人,倒是温柔贤惠,很是识大体。
但他丝毫不喜欢,甚至都不想碰她!
没想到面前这个堂而皇之逃婚的人倒是对他开始了评头论足!
气得他撑起身想要教训,却忘了身上的伤,他闷哼一声不自觉弯下腰去。女子柔软的手拖住了他的身体,她紧张担忧的话传入耳中:“你怎么样?别,先别起来,别动,先缓缓……”
他听话没有动,靠在她身上片刻。
她又问:“好些了吗?”
他没骨气地“唔”了一声,她几句软语,他先前一肚子气又没了。
行吧。
萧桓整理了下思绪,道:“所以你去幽州是为了安阳郡主,幽州有安阳郡主的心上人?若你成功与那人接头,安阳郡主就会与他私奔,就不会嫁给燕王了。倘若接头失败,安阳郡主便还得嫁给燕王,是不是?”
陆十念一阵惊悚,这人也太强悍了吧!
除了她的身份,他几乎猜中了所有!
萧桓心下冷笑,也别侍女不侍女了,幽州看来是不必去了,你总归是要嫁给本王的!
于是第二日萧桓就躺在床上装起不了身,连着装了三日,还以为那一个会生气发飙,没想到她竟然没有生气。
依旧尽心尽力照顾他,生怕他伤势加重。
眉眼间流露出来的关心是真的,萧桓不免有些过意不去。
熬到第四日,他只能硬着头皮跟她们上路了。
但他故意给她们带错了路,往西北去绕了一个大圈,打算拖到婚期将近直接把人给绑回去成亲。
……
…………
陆十念见御榻上的人突然冷不丁地笑了,明明疼得脸色苍白,可他却是真真切切的笑了。
把八姐姐杀了竟这样开心吗?
她怒不可遏,听外面传来了说话声。
是太医令的声音:“世子这边请。”
世子?
祝絮阳?
六哥怎么会来?
陆十念一个激灵直起身子,她回头就见两抹身影进来了,突然见,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快速跳下床就在帷幔后藏了起来。
躲了起来又觉得好笑,六哥是不想见她,可她也没必要藏起来吧?
可眼下躲都躲了,再出去恐怕更尴尬。
这样想着,陆十念只好一动不动站在了帷幔后。
祝絮阳和太医令来时,正逢外头余公公得知小公主进了寝殿把陈渡给叫去了一侧,两人正对要不要把小公主给叫出去争论不下,自是没看到太医令带着祝絮阳进了承乾宫。
祝絮阳进来就见了躺在御榻上的萧桓,他环顾四周便诧异问:“为何陛下宫里一个人都没有?”
太医令道:“先前陛下很是痛苦,是他喝退了所有人,后来陈大人来了,所有宫人都被遣了下去,连太后娘娘也被劝了回去。”
祝絮阳很是狐疑,不过殿内并无他人,他也就没那么多顾虑,径直上前给床上之人把脉。
太医令一脸紧张问:“如何?”
指腹下的脉搏强健有力。
可看御榻上满头大汗的萧桓,分明是承受着不可言喻的痛苦。
奇怪。
祝絮阳又换了只手,他拧眉道:“脉象看,陛下身体康健,应是无病无痛。”
太医令一拍大腿,道:“我们都是这么认为的!怪就怪在事实并非如此!”
祝絮阳俯身查看御榻上的人,一面问:“是何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