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四方国君正式会面郢城。
一早赵景星便让人来请他们,去梧桐院用早膳。苏安进来伺候谢景昀,看到一脸满足的季寒酥时,默默哀叹了一声。
等他们二人去时,晏泽郁和林书兰已经到了。几人互相见了礼,季寒酥目光瞟过上座的赵景星,和身旁的晏泽郁。
两人身边伺候的人不见有半分伤痕,唯一不同的是,之前侍奉赵景星的那个太监不见了,换了一个年纪稍长的太监。
季寒酥不由得多留意了几分。
“诸位昨夜睡的可好?燕国常年潮湿多雨,几位可还习惯?”
季寒酥听后,不等其他人说话,率先答道:“习惯,就是夜里不知从哪钻出来一只大耗子,咬人不说,逃跑时将窗户纸都撞碎了。”
赵景星故作惊讶,“什么?船上有耗子??”
“可不是么?燕国的水土不仅养人,连耗子都养的肥壮矫健。”
赵景星脸色有些暗沉,却还是装着,“寡人真是千防万防,就怕招待不周,在几位贵客面前失礼,却还是没有防的住一只耗子。”
谢景昀淡声道,“西州国主昨夜酒醉的厉害,听差了,是本王昨夜出酒,不小心撞碎了窗户,正要给陛下赔罪。”
赵景星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摄政王出酒,西州国主听差了。寡人还以为真有耗子,无妨无妨,一扇窗户而已,损毁就损毁,没有伤到摄政王就好。”
季寒酥不再说什么,晏泽郁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他发现晏泽郁今日,眉宇间总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阴郁。
连一旁的林书兰,神情间都带着三分郁结。
这两人是吵架了??
正打算细细观察,宫女太监们端着托盘开始给他们上早膳。
思绪被打断,赵景星正在和谢景昀攀谈国政。
他插不上嘴,只好默默的端着茶杯喝水。
“哈哈哈,摄政王大才,大周有摄政王这般肱骨之臣,实乃幸事。”
谢景昀含蓄的笑了一下,“陛下谬赞了,本王才疏学浅,不堪大任。”
两人互相吹捧,
一顿早膳吃的几人各怀心思。
早膳过后,赵景星带着燕国的文武百官,一同前往此次宴会的地点。
郢城是一座承载了上千年的古城,城内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条街都有它的历史。
他们昨日一直在船上,眼下才终于去了梧桐院。
赵景星早已经让文武百官,等在昨日的路口,路口处一共有五座奢华的车架。
“这里离宴会的宫殿有一段距离,不敢劳动诸位贵足,请吧!”
不得不说这赵景星,在礼节方面真是下足了功夫。每个车架上都有国名,以防不注意扎堆。
拉车架的既不是马,也不是牛羊,而是一个个脚上绑着绸布的人。
每个车架前都站着两人。
穿着统一的服饰,目视前方,呼吸吐纳间都会气沉丹田。
看着劲瘦,却都是练家子。
人太多,季寒酥饶是脸皮在厚,也不敢大摇大摆往飘着大周旗子的车架上走。
暗戳戳的看了一眼谢景昀,朝着自己那份走去。
刚坐上去,车前的那两人便开始走动,速度不快却也绝对不慢。
既不会让人摇摆,也不会让人打瞌睡。
真是恰到好处!!
巴图那跟在车队后面,不时的四下张望。他昨夜才出现在西州的队伍中,而百里荀之前投靠过燕国,不方便示人。
季寒酥便找了安插在燕国的探子,给他做了易容术,摇身一变成了西州的国师。
谢景昀带来的人,除了苏安和一百亲卫之外,还有今日一早赶来的齐可匪。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梧桐院走去,燕国的文武百官跟在队伍后面,白玉石的道路两旁分列而立着金甲武士。
空气中玉兰花的香味儿迎风扑来,浓郁又迷离。
季寒酥坐在车架内,嘴角忍不住扬起,笑意颇为嘲讽。
心道:“呵呵,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此大张旗鼓,到真有些万朝来贺的意味儿来。”
整整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到梧桐院的内殿。
赵景星之前一直故弄玄虚,不肯透露此次宴会的真实目的。
他们几人之所以会来,
是因为谢景昀为了诈季寒酥来见他,而季寒酥又担心谢景昀身涉险境,至于晏泽郁,更是离谱。
她听闻谢景昀和季寒酥要来,纯粹是来凑热闹的。
可如今到了这里,他们才惊觉,燕国这次的目的怕是有些让他们招架不住。
梧桐院内殿门口,放置着两架遮盖着红绸的火流弹。
季寒酥和谢景昀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晏泽郁大概也早已知道此事,一时也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古怪!
但赵景星却好似没有发觉一般,笑着请他们入殿。
舞乐伶人早已就位,在高台上唱着百鸟朝凤的词曲。
季寒酥是野猪品不了细糠,只觉好听!
但谢景昀和晏泽郁却听出了弦外之音,两人暗自盘算着,面上仍旧一派八风不动。
“诸位请坐!”
赵景星率先坐到主位上,然后客气的招呼了一声他们几人,身后的文武百官品阶高的几乎都有座。
那些品阶低下的朝臣,则是与百里荀他们一同候在殿外。
赵景星坐下后,客气了几句,开始切入主题。
“此次宴请四方国君,是想趁着新年之初,与诸君同乐,共祝四海升平之象。”
“吾皇万岁!!”
赵景星刚说完,低下的燕国群臣就高呼万岁。
这一唱一和间,让季寒酥脑门突突直跳。
他就说赵景星这老匹夫不是个好东西,果不其然,一肚子坏水!
晏泽郁率先开口道:“陛下好英姿,只是不知陛下是想让四海升平?还是打算让四海升平??”
坐在上面的赵景星神情有一瞬间的阴郁,片刻后立马转换成了笑脸。
大笑着说道:“魏王此话有意思,无论是那种,可都是寡人所愿!”
晏泽郁听后,并没有太大反应。
到了此时,这赵景星的野心真是遮都懒的遮了。
晏泽郁怎么说都是魏国的皇帝,连大周的皇帝见了都要称一声陛下,可这赵景星刚才却直接叫他魏王。
也只有对番邦邦附属国才如此称呼!
谢景昀轻笑了一下,淡声说道:“燕王此言有理,四海升平百姓安居,实乃国家之幸!”
一句话让赵景星脸色变了又变。
却也压了下去,不好发作。只是说话的语气变得有些生硬疏离,不似之前那般装模做样。
“摄政王说话,总能一针见血,寡人佩服,来我们喝酒!喝酒!!”
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目光却自始至终都在谢景昀身上来回巡视。
季寒酥看的冷笑了一声,心道:“还真以为在你的地盘上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这时,燕国的丞相赵士程开口道:“几位贵客虽然都是贵国的顶梁柱,但如今我燕国在诸国中,算是一国独大,不知几位贵客作何感想!”
不等谢景昀和晏泽郁开口,季寒酥直接回了一句,“作何感想?没有感想,燕国独大是燕国的事,与我们又有何相干!”
季寒酥说话可没有谢景昀和晏泽郁那般拽文,直来直去的。
一句话回怼的赵士程面上有几分挂不住,不过到底是一国重臣,又岂会为了一句话翻脸。
“呵呵,确实是我们自己的事,若真是变成与诸位一起的事,怕是几位贵客心有不安啊!”
季寒酥嗤笑了一声,“燕国野心不小,这是打算吞并四海?”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落叶可闻,宴会还没开始,就已经剑拔弩张了。
赵景星适时开口,“西州国主此言差矣,丞相并无此意,又何必如此动怒!”
“燕王没有此意最好,若真是存了如此心思,只怕不仅愿望实现不了,还失了脸面!”
赵景星彻底脸黑了,神色复杂的望了一眼季寒酥,沉默不语!
须臾殿内走进来一位妙龄女子,美目流转,俏皮中又不失可爱,仪态端庄又优雅。
“儿臣给父皇请安!”
赵景星立马换了一副神情,眼神宠溺的看着那女子,笑着说道:“不是让你在殿内休息吗?怎得跑出来了!”
“父皇宴请四方国君,儿臣好奇不已,想亲眼目睹一番各位国君的英姿。”
赵景星听后无奈的看着那女子,拉着她的手坐到了上座。
转头给季寒酥他们几人介绍道:“这是寡人膝下唯一的女儿朝晖公主!让寡人宠的无法无天了,让诸位见笑了!”
然后又对朝晖公主说道:“这位是魏国皇帝,身边的是他的皇后。这边这位是西州国主和大周的摄政王!”
朝晖公主听后起身,走到晏泽郁和林书兰面前,行了一礼。
“朝晖见过两位贵人,皇后娘娘真是国色天香,令人一见难忘!”
林书兰坐着没动,虚抬了一下指尖笑着回道:“公主多礼了,公主长得娇俏可人,也是让人一见难忘!”
朝晖又转身对着季寒酥和谢景昀行了一礼。两人客气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坐在上座的赵景星突然笑着开口说道,“帝姬与你们年岁也相差不大,年轻人在一起话题总是新颖,借此机会多聊聊也是好的。”
季寒酥听出这话的弦外之音了,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无非就是想把那位公主塞到他们几人中,填充他们的后宫而已。
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谢景昀笑着说道:“公主金枝玉叶,与我等莽汉在一起闲聊,怕是心里一万个不愿意,陛下又何必强人所难!”
赵景星吃了一个闭门羹,拱手送礼没送出去还被糊了一脸。
面色说不出的抑郁!
朝晖公主却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早听闻大周的摄政王玉树临风,才高八斗。今日一见才知传言有误,这不仅玉树临风才高八斗,还谈吐不凡!”
季寒酥一听嗓子眼儿像闷了一坛子发酵的陈年老醋后,酸涩难忍。
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眯眯的说道:“可不是么,这位摄政王,走哪儿都带着桃花运。”
“本王的嫡亲妹妹,曾见了一面,就对摄政王一直念念不忘,相思成疾,到现在还口口声声要嫁给摄政王。”
不顾谢景昀暗含警告的眼神,季寒酥接着说道:“本王可是听说,大周的名门贵女,一个个都抢着要嫁给摄政王,甚至不惜大打出手。”
说完还咂着舌头,“啧啧”了两声。
那神情那动作那语气,无一不在羡慕。
晏泽郁本有些抑郁,在听到季寒酥的话后,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朝晖公主没想到,季寒酥会突然不顾脸面的爆出谢景昀这么多花边料,一时愣在原地。
赵景星面色说不出来的诡异,好似新奇又好似可惜。
总之看着很不自然。
底下的朝臣却笑倒一片。
“哈哈哈,没想到摄政王还有这般雅闻趣事,真是稀奇。不过,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这才像个年轻人嘛!”
谢景昀拱手道了声,“让诸位见笑了!”
随后扭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季寒酥,小声的警告他。
“在多说一句话,小心我回去阉了你!”
朝晖公主回过神来,没在说什么,而是把目光放在了晏泽郁身上。
林书兰看到后敛了神情,神色晦暗不明的端起茶杯喝茶。
几人在没有说话,但气氛一时有些古怪。
半晌赵士程开口对谢景昀说道:“我燕国一向与大周交好,若是能在联上姻亲,那岂不是更好!”
谢景昀看向赵士程,淡声道:“自然是好,本王更想大周与燕国联姻,这对与大周而已,是好不过的事了!”
先是肯定了对方的话,给了一个蜜枣吃,说完后话音一转,糊了对方一脸。
“不过,我大周皇帝尚且年幼,未有娶亲的可能。皇亲国戚中又没有适龄女子可嫁入燕国,真是可惜了!”
赵士程听闻后,笑着说道:“摄政王此言差矣,在老臣看来,眼下不就有合适的人选!摄政王与我燕国朝晖公主年纪相仿,不正可成全美事一桩!!”
话音刚落,谢景昀还没来的及说话,季寒酥将手中的茶杯用力一放。
众人面色不解的看着季寒酥,浑身肃杀之气暴涨,却还面带微笑。
此时的那神情,犹如地狱恶鬼,又像修罗夜叉。
声音冰寒的说道:“呵呵,燕国敢把公主嫁给他,我就敢让西凉铁骑挥师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