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裴啊。”
裴瑾尘看向出来晒药材的中年男人,微微点头致意:“乔二叔。”
乔二叔:“你要拿的药,已经抓好了。”
这时候,乔二婶手中提着药包出来了。
“小裴,你的药。”
“乔二叔,二婶,多谢。”
裴瑾尘接过,道谢。
“你娘这些年也不容易,染上了这病啊,半条命就去了。还好有你啊,她这些日子精气神倒是好了不少。不过…唉,身体总归是亏空了,补不回来了。”乔二婶说着,摇了摇头。
她稳了稳,继续说:“二婶也不是多事,二婶知道小裴你心里有个疙瘩,一直过不去…”
乔二叔拍了拍自家媳妇儿,清了清嗓子,眼神疯狂示意乔二婶,让她别说了。
“老头子,你是嗓子不舒服吗?”乔二婶看向乔二叔,眼中的担忧肉眼可见。
乔二叔:“…”
“你就不能盼着我好吗?”乔二叔无奈。
“我怎么就不盼着你好了?老头子,我们来掰扯掰扯。”
乔二婶说着,双手叉腰逼近乔二叔。
乔二叔看着自家媳妇这样,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
“媳妇儿,给我点面子吧。人小裴还在这呢。”
说着,乔二叔拉着乔二婶的手,不好意思地看向裴瑾尘笑着。
裴瑾尘点头微笑。
乔二婶:“我知道的,我心中有数,待会再收拾你!”
乔二婶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乔二叔,转头满脸笑容看向裴瑾尘:
“小裴啊,人这一生会遇到许多坎儿,迈过去就好了。婶子希望你不要留有遗憾。”
裴瑾尘知道乔二婶是在说什么。
前些年的确怨过,但他更怨的是自己,那个逃避的自己,那个年幼无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深陷泥沼的自己。
但现在…他只想好好地送她最后一程,度过最后的时光。
裴瑾尘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嗯,谢谢二婶。”
说完,裴瑾尘便告别了乔二叔和乔二婶,拿着药包回去了。
裴瑾尘知道的,乔二叔和乔二婶的感情很好,乔二叔是一名郎中,是京州最大的药堂百草堂的一名坐堂大夫。
乔二叔与乔二婶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佳偶天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类型,相濡以沫走过了三十多年。
乔二叔和乔二婶心善,当年很照顾裴瑾尘母子二人的。
这些年陈诗月一个人过,虽然其他的邻里会有些闲话,但乔二叔和乔二婶却没有在背后嚼舌根,反而是极其怜惜同情陈诗月,时不时帮衬劝说着。
这些裴瑾尘了解到都记在心里,一点一点地回报了回去。
这个秋天,陈诗月终究是没有等到,她死在了这个炎炎夏季。
她去的时候,红光满面的,整个人都带着生气,比起两个多月前枯瘦的样子好了太多。
那天,陈诗月破天荒地穿上了那件绯红色的绣花旗袍,并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还在院子里走了许久。
只不过是推着轮椅走的。
小院前种了许多花花草草,打理得很好,相较之前的荒凉颓败,更多了几分生机的活力。
但是人终究是要走的,只不过是早晚问题罢了。她不觉得恐惧,只是遗憾。
还没有看到自家儿子娶妻生子,还没有看到自家儿子能找到一个携手一生的人…那天下午,太阳将落未落之时,原本还神采奕奕的陈诗月,瞬间无神,慢悠悠地回到了床上,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气力一样憔悴了许多。
但相比两个多月前要好了很多。
裴瑾尘似有所感,坐在了床边,跟陈诗月聊天。
陈诗月看着床头的雏菊,花已凋落,只剩下了粗壮匀称的茎和郁郁青青的叶子。
看了一会儿,陈诗月艰难地将眸子转向了裴瑾尘:“珏儿。”
裴瑾尘应声:“嗯。”
陈诗月的眼神很复杂,她微微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什么,而是让裴瑾尘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裴瑾尘倒了一杯水递给陈诗月。
陈诗月接过,微笑着一点一点将水喝干净,并放下,随意瞥了一眼那盆雏菊:“菊事了,人犹在。珏儿,这盆花你照顾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