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琅,快下来!”
天琅像未听到萧融融的话,一动不动,表情呆木地站着。
“圣子,下来!”
“跟我们走。”
院里有人从袖中拿出小型铁片,朝天琅身上丢,警告般地让他下来。
铁片直冲天琅的脸。
天琅微微侧过脸,避开那个尖锐的铁片,脸颊依旧被划破,白皙的脸上有血丝飘落。
萧融融愣了下,想到天琅身上的伤,心里的怒意就藏不住。
“干嘛扔他暗器!你找死吗?!”
萧融融气愤地看向扔铁片的那个村民,若不是石头拉着她,就直接扑过去,抽出腰侧的匕首杀了他。
“冷静,冷静!”石头紧拽着萧融融的手臂,生怕她冲动,“圣子他不会受伤!你别气啊。”
云昭原本默不作声,听到这话,忍不住反斥:“不会受伤,就不会疼?你说什么蠢话。”
他说话向来温雅,徐徐若春风,可现在却语气噬人。
石头被云昭一对浓墨似的眸子看得心里打颤,抓萧融融胳膊的手不由地松开。
他被噎得结巴,讷讷道:“我……不知道他疼不疼。”
云昭轻咳了声,恢复之前病怏怏的神色,淡声道:“那我告诉你,他疼。”
萧融融用力甩开石头的手,仿佛说给院子里所有人听般,瞪着眼眸,低吼道:“我告诉你们,天琅也会疼!不许朝他扔暗器!”
石头不敢言语,只觉得脑袋嗡嗡响。
许多血腥的画面在他眼前晃过,让他忍不住脸色刷白。
萧融融冲到扔铁片的村民面前,抬腿就是一个高踢,直接把那人踹倒在地。
“你这个女人,竟敢打我?!”
“你们都敢朝圣子扔暗器,我打你怎么着?”
“她怎么和隔壁疯婆子似的……”
叶向海等村里人诧异地看向萧融融,根本无法理解她的行为。
他们抽出了武器,阻拦萧融融继续打人。
“快住手,不然别怪我们手下无情!”
明晃晃的枪头、宽刃长刀,还有拉弓满弦的箭矢,纷纷指向萧融融。
“你再敢扔,老娘就打死你!”萧融融气呼呼地又踹了一脚。
她一生气,就爱自称老娘,来涨点气势。
云昭伸手抓住萧融融的衣袖,朝她微微摇头,让她别再继续闹。
他悄声道:“以后,不迟。”
“嗯。”
萧融融深吸了口气,后退两步,站在云昭身侧。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太冲动,险些怒气上头地坏事。
院墙上,天琅垂下眼眸,那对薄冰似的重瞳里漾起了一丝波澜,再很快恢复平静。
叶向海旁边的中年男人,从突然起来的闹剧里回过神,连忙道:“族长,得让圣子快点下来,不能让外来的看笑话。”
叶向海看向院墙上站着的天琅,眼神阴鸷。
男孩赤足站立,本是脏兮兮的小脸已被洗净。这张精致的脸,比村子里任何一个孩子都要好看得多。
脸颊上那道血痕,不过片刻功夫,已经痊愈,淡得几乎看不见。
原本身上宽大的破袍子,也被换成干净的衣衫。乍看之下,是件成年男子的外衫,不过被裁短长度,加了束腰。
眼前的圣子,与过去截然不同。
更像是个正常的男孩。
给圣子洗澡、换衣服,自然是这三个外来者干的。
叶向海对上天琅的那对诡谲的重瞳,依旧下意识地心底产生一股畏惧和妒恨。
他比村里任何人都知道,圣子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不死的怪物。
——披着人皮的游魂。
叶向海朝天琅摇了摇手,又从胸前的衣襟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铜铃。
“村里人需要你,圣子,下来吧。”
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某种暗示。
铃声中,天琅的神情显得焦躁不安,他很快便跃下院墙,走到叶向海身前。
“天琅?”萧融融纳闷地唤道。
天琅仿若未闻。
云昭看着叶向海手里的铜铃,不觉得它是什么厉害的法器。
不过是个,普通的铃铛。
天琅害怕的是,铃铛响起后,他若不听话,即将遭遇的事。
叶向海收起铃铛,满意地点头。
“请圣子走。”
院子里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人,解下身后背着的黑布袋,将天琅套住。
另一个男人蹲下身,像背着货物,拎起来了黑布袋。
天琅蜷缩在布袋里,安静地像是死去。
“你们要将天琅带去哪里?”云昭问道。
“这不关你的事。”
叶向海神情冷肃地看向云昭,沉声道:“诸位安分在这里待着,不要乱跑,不要多问。时候到了,该知道的事,自然就知道。”
他转脸又看向萧融融,“尤其是你,很不懂规矩。”
萧融融抖了抖腮帮子,心里骂:关你屁事。
“我们走!”
叶向海转身带着村里人,大步离开,连偷跑来的石头都忘记带走。
院子里转瞬就只剩下三人。
石头背靠着树,直到看到叶向海等人彻底离开,才捂着脑袋,忽然开口:“你们说,圣子他是人吗?”
萧融融诧异地看向他,“当然是,你在说什么胡话。”
天琅虽然与常人不同,可有血有肉,怎么不是人。
石头摇摇头,像是在说自己听,喃喃道:“他不是……圣子他不会老,不会死,与我们不一样。他不是人!”
他捂着脑袋,仿佛陷入难以接受的情绪中。
云昭轻声问:“石头,你想告诉我们什么?村里人会对天琅做什么?”
“我……”
石头猛地抬眸,看向云昭,瞳孔放大,嘴唇翕动,似乎有话卡在嗓子眼。
“你什么,有话快说。”
萧融融看得着急。
之前还说不知道天琅怎么给村里人祈福,现在又一副知道什么的样子。
“我……不能说,不能说。”
石头猛地低下头,整个人都在发抖。
萧融融蹲下身,拎起他的衣领,狠狠道:“别畏畏缩缩的,快点讲,我的耐心有限。”
“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找圣子祈福过,什么都不知道……”石头慌乱地摇头,不敢看萧融融的眼睛。
“你该知道,就算猜也该猜到。天琅的血肉,就是你们治伤的良药。”
云昭垂眸,突然道:
“喝其血,食其肉,废其手脚。天琅若是不愿,你们便……”
云昭抽出木剑,抵在石头的脖颈,划了下,语调格外轻缓,“割下他的头颅,吊在空中,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石头睁开眼,肩膀无声地塌落,像被吓到一般脸色惨白,“不是,不是说你说的那样,村里人不会……”
他说着,声音就低了下来,“……他们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