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果然不能太自信。
会被打脸。
被冰凉的手掐着脖子摁在地上，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姜以清脑子里想的却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想起下来前倪彦的担忧，想起那时她的回答。
——“没事，我能自保。”
……这句话现在听来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明明被捏碎的是右手腕的骨头，姜以清这会儿却感觉脸上更疼。
大概是因为手腕的仇她报了，被打脸的仇还没报吧。
上方身影左边肩膀空荡荡的，整条手臂都被她连根斩断。
可惜了，她其实是奔着把这玩意儿整个从中劈成两半去的，奈何对方的反应速度实在太快了。
竟然躲了过去。
棋差一着啊。
脖子上逐渐收紧的力道让她呼吸开始变得困难，可面对缺氧带来的窒息感，姜以清反而笑了。
她这具身体怕是保不住了。
不过没关系，不就是多年的夙愿没法实现嘛。
身体死了，她便百无禁忌了。
待会儿死完了她就把这见不得光的腌臢怪物大卸八十一块当乐高，把它的脑袋拿去给阴兵当蹴鞠大赛的那颗球踢！
谁也别想好！！！
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已经准备好发疯的姜以清冷眼看着那怪物动了动。
似乎是想俯下身来。
想到僵尸以血为食，她猜到它应该是打算饱餐一顿。
“……”
被掐死就算了，被当成食物她可不接受。
正琢磨着要不自我了结，让它吃不上一口新鲜的食材时，脖子上的手突然放松了力道。
虽然不知道这怪物出于什么原因露出破绽，但姜以清还是抓住了这个机会，猛地用灵力将它震开。
逃出桎梏后，她将仅剩能动的左手贴在地面上。
森寒的阴气迅速从地表漫出，在她周身流转，最后凝结成一枚手掌心大小的黑色令牌。
令牌上书【酆都令】三字，并附有神文敕咒。
背面刻着姜以清之名，上有“帝庄”二字，下有“六宫都使”四字，底部画着似真似幻的幽冥之景。
她不停地将灵力灌注进令牌中，体内经脉几近寸断。
这下不止是口吐鲜血了，她的七窍都在流血，模样凄惨，看上去比倪彦身上的恶鬼还要可怖几分。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发生，成功蓄力，姜以清伸手抓住令牌就要放大招——
“……书、呆？”
磨砂般嘶哑干涩的声音，带着一种长久没有说过话的迟滞。
完全陌生的古怪口音说出的短短两个字，却让姜以清瞬间一脚踩下刹车，停下要弄死对方的举措。
她茫然地收敛起刺骨杀意，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那边半跪在地上的怪物，颤抖着试探道：
“二、二笔？”
听到这个称呼的刹那，那怪物立马放松绷紧的身心，改变姿势蹲在地上，疲惫应下。
“嗯。”
“……”
“……”
短暂的沉默过后，姜以清面无表情地硬撑着伤痛起身，走过去就往他身上踹。
迟重灵敏地躲开，不解道：
“你干嘛？”
“我干嘛！？”姜以清真的气笑了。
居然是他，这怪物居然是他！他居然就是那个怪物！
那她刚才以命相博的举动算什么？
算她傻逼吗！
她咬牙切齿地把自己被捏碎骨头的右手腕举到他脸上。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又指着她现在满脸血的惨样，重复了一遍。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迟重同样面无表情地指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肩膀。
“我左手臂都不知道被你削哪去了呢。”
要不是他这具身体素质太好，其他受过的伤像被火烧被雷劈之类的很快就恢复了，他这会儿只会比她惨好不好！
姜以清：“那也是你先对我动手的！”
迟重：“我本来没打算动手啊，我就安安静静地在角落里待着，是你发现我之后一副要动手的样子，我才会先出手的。”
“你鬼鬼祟祟的看上去就是要暗算人，我能不动手吗！”
迟重嘴一张还要反驳，可想到什么，又默默闭上了。
见他不说话了，姜以清的气才稍微顺了点。
一松懈下来她也顶不住了，脱力地坐到他身边，看着乌漆麻黑的环境，让他去找她的手电筒。
迟重听话地照做，顺便还找回了他自己被削掉的左手臂。
借着手电筒的光，姜以清看到他把手臂往自己身上的断口一戳，手臂就被接了回去。
太方便了，让她羡慕得不行。
迟重嘴角一抽，“那换给你。”
看着他如今皮包骨头的干尸模样，尖利发黑的长指甲，嘴唇开合间可见的狰狞獠牙，姜以清拒绝得飞快。
“倒也不必。”
这副尊容比她刚附身那时还要寒碜一百倍。
她一边给自己治疗，一边问他：
“你是什么情况？”
就算他倒霉附身在僵尸身上，也不应该一直躲在地底下吧。
迟重：“你先给我用净尘术。”
他嘴角绷着，像是忍耐到极限了。
姜以清：“……都成僵尸了你还在乎这个呢。”
“快点。”
迟重是真受不了了。
醒来就在棺材里，身上还涂抹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恶心得不行。
偏偏光是压制这具身体进食的欲望，他就用上了所有灵力，根本分不出余力给自己弄干净。
就连想要从墓穴里出去，都只能化身人体挖掘机。
天晓得他挖塌了多少次，也没能挖出一个正确的洞来。
后面都挖出经验了。
这不，在土石掉下来之前，他就完美躲到了安全的角落里。
姜以清：“……”
原来导致塌方的罪魁祸首是你啊。
想到自己之前在外还对他不满过，结果人其实在地底下努力打洞……
姜以清就默默满足了他的小愿望。
给他用上净尘术让他干净舒服点。
这下就一笔勾销了哦。
久违地感受到全身清爽的滋味，迟重干瘪的面容上都能明显看出眉眼舒展的愉悦。
他心情颇好地开始说起自己的情况。
“你知道永生国吧？”
姜以清点头。
“我这具身体就是永生国的最后一任国王。”
回想着这具身体堪称荒唐的记忆，迟重满脸写着难以理解。